第七回 辽州少侠显神通

人相劝，说道：“胡少侠人穷志不穷，不必推辞。”又有人道：“刀棱山上，胡少侠与梁小姐共处一室，难免招人闲话，若是胡少侠娶了梁小姐，这闲话岂不成了佳话？”说话之人也是好心，欲以激将之法凑成二人好事。

    岂料，胡天宇听了此话，当堂大怒，道：“我胡天宇一生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与梁小姐虽然共处一室，绝无半点越礼行为，即便有闲言闲语，我无愧于心。”

    大堂喧闹，梁小姐却在门后偷听，心想：“那些人中伤小女子便也罢了……胡公子忠肝义胆，却不该招人闲话，小女子唯有一死，以证胡公子的清白。”遂退回房中，留下绝笔，自缢于横梁。

    丫鬟见小姐房门紧闭，久叩不开，从缝中偷看，却见小姐自缢，便惊慌大叫起来。听得叫喊，众人赶来相救，胡天宇撞开房门，将梁小姐抱了下来。丫鬟又端来姜汤，灌梁小姐喝下，这才见梁小姐悠悠醒来。胡天宇看了梁小姐留下的绝笔字条，想着：“梁小姐有情有义，乃忠烈的女子，我胡天宇自诩英雄好汉，岂能辜负人家？”遂高兴地答应了与梁小姐的婚事。梁员外虚惊一场，终得乘龙快婿，大摆筵席不提。

    从此之后，辽州少侠胡天宇单枪匹马夜闯刀棱山英雄救美之事传为佳话。又因胡天宇校场摔跤赢了薛雄，使强盗不敢再犯辽州，于是，有人提议，辽州每年举行摔跤比武，一来可以让辽州百姓消遣娱乐，二来可强身健体，即使再有强盗来犯，也能愤起抵御，不致任人宰割。

    众人听了店小二讲完辽州少侠的英雄事迹，赞赏过后，想要一睹辽州少侠的风采，商议逗留一日。

    第二日，众人来到辽州校场，但见旌旗猎猎，战鼓擂擂，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擂台两侧挂了副对联，上联写着：天南地北英雄好汉校场露本事；下联写着：五湖四海壮士豪杰台上显威风。擂台上站了一人，头戴方巾，五旬的年纪，朝着台下喊话：“今年辽州的摔跤比武还是依照往年规矩，无论凡夫俗子，还是达官贵人，都可上台比试，只要将对方摔倒在地就算胜出，最终取胜着才能与胡少侠一较高下，夺魁首者，赏银百两。”

    台下欢腾喧闹，等着好戏上演，片刻，第一场比试便开始了。四人被人群挡在外面，焦急地踮脚观望，而李邦武更有上擂台之意。邓强见了劝道：“第一个上台比试，岂非要打败天下英雄才能与那位胡少侠较量？李捕头且让他人先上，先留着力气要紧。”旁边有人解释道：“小兄弟此言差矣，先上后上都无妨，凡连胜三场者，可下台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再上擂台比试。”邓强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还算公平。”四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位置，第一场比试却已经结束。

    初冬时节，天已转凉，台下的人都裹紧衣服，而擂台上的人却衣着单薄，甚至裸着身子。又一场比试结束，台上那人已连胜两场，大声喊道：“哪位英雄再来较量？”这时，只见台下上来一人，抱拳说道：“苏州府裴博特来领教。”二人战了半柱香时间，裴博胜出。接着，人群中又跳出一人：“辽东李鹏来也。”二人俱是大汉，战了半个时辰，裴博却被绊倒在地，李鹏险胜。

    欢声震耳，白清逸虽戴着枷锁，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叫好，又催着李邦武、袁霸等人上台比试。袁霸早已按捺不住，跳上擂台，道声：“小子，俺袁霸来会会你。”李鹏也不多话，道了声“请”，便与袁霸抱在一处，比试起来。二人各凭蛮力，相互较量，一时僵持不下。这时，袁霸灵机一动，竟用头撞向李鹏，来了个头碰头。猛地撞击过后，李鹏只觉头晕目眩，双足踉跄，败下阵来。台下百姓指责袁霸违规耍诈，袁霸摸着额头，笑道：“俺的头颅比他的硬，理应是俺胜出，你若不服气，上台与俺比试比试！”

    袁霸正乐着，台下又上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红脸大汉，看模样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身强体壮，虎背熊腰，比袁霸还要高大威猛，耳边长着黄色鬓毛，头发乱糟糟的。红脸汉子道了声“咱姓牛，叫牛飞。”说了这句便不再说了。袁霸看着牛飞邋遢的模样，掩口取笑：“嗬嗬，俺看你小子不仅姓牛，像是从牛圈里出来的！”

    牛飞并不答话，冲上去便与袁霸比起摔跤来。刚一交手，袁霸知遇劲敌，自己力气竟不如牛飞的大，只好挣脱开来，忽朝着牛飞的胸脯打了一拳。台下百姓见了，又大喊违规，指责起袁霸来。却见牛飞并不生气，索性扎好马步，让对方继续出拳。

    袁霸暗笑竟有这等浑人，站着不动，还故意让自己打，遂发力又打了三拳。牛飞仅仅往后退了一两步，重又站定，好似没事人一样。见连续三拳还打不倒牛飞，袁霸顿觉丢了面子，大怒之下又出一拳，竟打在牛飞鼻子上。牛飞闷哼一声，摸了摸鼻子，才见鼻子流出血来，气急大骂袁霸耍赖，便在擂台之上殴打起袁霸来。主办人连忙将袁霸和牛飞劝开，逐下擂台，重又请上李鹏守擂。

    却说李邦武在台下观战半日，看出些摔跤的门道，便上了擂台与李鹏比试。李鹏乃摔跤好手，连续使出“绊”字诀，欲将对方绊倒。李邦武力大如牛，双臂各有五百斤的力气，且习武之人身法灵活，那李鹏想要绊倒李邦武，焉能得逞？又因李鹏被袁霸撞后，脑袋仍嗡嗡作响，不出半柱香工夫便败下阵来。又来一人挑战，李邦武速战速决，仅仅半盏茶工夫便已胜出。众人见李邦武厉害，非等闲之辈，台下再无人应战，只能请出辽州少侠胡天宇。

    欢呼声中，胡天宇姗姗来迟，但见面貌清俊，风姿挺拔，有常山赵子龙之威武，诗仙李太白之风流。万众瞩目之下，二人打过照面，客套数语，比赛便已开始。李邦武丝毫不敢轻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比赛刚开始便猛地发力，想趁胡天宇不备之时将人扳倒在地。胡天宇初时一惊，料不到李邦武不按常规套路，险被他偷袭得手，好在自身力气不弱，忽眉心一皱，吼了一声，将李邦武反压了回去。李邦武腰马合一，仍觉对方有千斤之力压来，遂又收回力气，使一招四两拨千斤。哪知，胡天宇力气收发自如，见对方收力，自己也收，又一次化解险招。

    摔跤极耗体力，二人既比技巧，又拼力气，斗了半个时辰，皆累得大汗淋漓，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一时僵持不下，二人互生敬意，胡天宇道：“这般比试，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说着便在擂台之上画了个桌子般大的圆圈，接着道：“我们站在圈内比试，先出圈者，也当输了，如何？”李邦武爽快地答道：“依你所言。”

    胡天宇抢上一步，先发制人。李邦武忙弯下身子，顺势伸脚一蹩，哪料，胡天宇并不躲闪，亦伸脚过去，与之比起脚力。二人脚上用力，上半身也不敢怠慢，只见两双手臂已交缠一起，青筋暴胀，都卯足了劲。此刻想要收力已来不及，势必退出圈外，二人皆有胜败在此一举之意，遂使出最后力气，较量起来。又过半柱香工夫，李邦武额头直冒热汗，手臂不由抖动起来，显然已经力竭，正欲认输，却见胡天宇面容通红，一副难受的样子，李邦武忽又争胜心起，继续苦撑着。

    一时间，万籁俱寂，台下的百姓皆已屏住呼吸，紧张万分，此情此景，仿佛绣针掉于地上也能听清。须臾，二人同时一声大喝，都使出最后力气，身子缓缓倾倒之际，胡天宇在失去平衡之下双臂发力，终将李邦武压在了身下。胜负已定，顿见欢声如雷，擂台下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称赞辽州少侠英雄气概、绝世无双。

    二人喘着粗气躺了片刻，才起身“佩服”、“承让”。胡天宇道：“自从与薛雄一战，再难碰到对手，不想今日遇见李兄弟，实乃三生有幸。”李邦武道：“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这辽州少侠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二人一见如故，胡天宇得了赏银，欲邀李邦武等人喝个痛快。

    众人正欲离场，独不见袁霸，众人猜是校场人多，一时走散。等校场里的人散去，袁霸从外入来，却是鼻青脸肿，嘴里嘟嘟地骂着难听的话。少顷，袁霸身后又追来一人，亦是鼻青脸肿，嘴里喊着要与牛飞再打。袁霸转身骂道：“红脸汉，有本事与俺比兵器，俺一鞭打烂你的狗头。”

    牛飞亦骂：“黑脸贼，就比试拳脚，你敢不敢？”

    原来，袁霸与牛飞在擂台结怨，二人被逐下台后，又约在校场外比试。起先，二人赤手空拳较量，却是牛飞力大占了上风，将袁霸压在身下，狠狠地揍了一顿，还问袁霸服不服输。袁霸当然不服输，遂取来豹尾钢鞭，要比兵器。牛飞仅有蛮力，不懂兵器，随手捡了一根碗口大的木棍与袁霸打了起来。牛飞哪知那豹尾钢鞭乃纯钢打造，重六十四斤，坚硬无比，袁霸三两下便将木棍打断，将牛飞同样压在身下，一顿好打，又问牛飞服不服。二人都不肯服输，一个争着要比拳脚，一个吵着要比兵器，终究没争吵出结果。袁霸见校场人散去，急回校场寻找李邦武，不想那牛飞也跟了来。

    袁霸、牛飞当着众人之面，又欲动手，胡天宇忙将人劝开，说道：“且吃饱喝足后，再打不迟。”二人听了有人要请喝酒，哪能不愿，遂高兴地一起去了。

    众人来到酒楼，店里的伙计认出是辽州少侠到此，自然极是热情。胡天宇出手阔朗，先付了足够银子，道：“且将店里最好的酒拿来，再上一桌子下酒菜。”

    菜未上齐，众人已倒酒自饮起来，一杯下肚，芬香四溢，但觉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李邦武啊地一声，赞道：“不错不错。”又见白清逸脱口而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山西汾酒，果然清香美味。”店里伙计听了客人赞赏，心里高兴，也来卖弄文采，说道：“这几位客官一看便是识货之人，这汾酒历史悠久，南北朝时期还被载入史册，《北奇书》有云：‘帝在晋阳，手敕之曰：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

    牛飞自顾喝酒，也不爱搭理人，索性弃了小杯往大碗里筛酒，大口喝了起来，直呼好酒。伙计看见，劝道：“这位客官，上等汾酒不是这般喝的，该使用小酒杯细细品味才对。”牛飞捏着小杯，怒道：“咱喜欢怎喝便怎喝，碍你啥事，这小杯子岂不卡了喉咙？”伙计连忙赔了不是，摇头叹息。

    袁霸羡慕牛飞喝得过瘾，也将小杯换成大碗，咕噜咕噜地往嘴里面灌酒，大呼痛快。胡天宇对李邦武道：“袁兄弟与牛兄弟才趁得上大丈夫的喝法，我等也换上大碗……”

    正是，江湖初相逢，共饮到三更，众人一醉方休，不在话下。第二日，李邦武因公务在身，向胡天宇辞行。众人离了辽州，才出城不久，远远便见牛飞追来，喊道：“黑脸贼休走，还未跟咱比试拳脚。”待人走近，袁霸道：“红脸汉，俺与你比试兵器。”二人遂又争吵起来。

    李邦武费了不少口舌，才说通了袁霸不要节外生枝，赶路要紧。哪知，牛飞却不讲理，拦着路不让人通过，非要与袁霸一决高下。李邦武问清了牛飞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遂心生一计，道：“牛兄弟，你跟着我们去个地方，保准有许多人与你比试，你敢不敢去？”见牛飞迟疑不定，李邦武又拿话相激：“原来牛兄弟个头虽大，胆小却小，罢了罢了，你若不敢同行，且回城去吧。”

    浑人果然好骗，牛飞当即答道：“有何不敢，咱刀山火海也敢闯。”说完走到最前，领着众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