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都死啦!”微光之下,侯老汉的眼角隐隐有泪光,“……他老子是当兵的,死在了疆场之上;他娘呢,得了痨病,在他七岁那年,也死去了。留下了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哎,可怜的孩子呀!”
背对着二人的小侯肩头微颤,抬手抹了一把泪。
“哎,我是活不了多久的啦!”侯老汉看着孙子的背影,重重叹息一声,喃喃道:“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吧!……”
赵燕豪的眼角也湿润了,温言安慰道:“侯老爹,别那么悲观。我看您的身体呀,还好着呢。——再活它十年二十年的,肯定是没问题……”
侯老汉摆摆手,轻喟道:“不用安慰老汉啦!自己的身子骨,自己还不知道么?……别的呢,倒都没什么;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呀!”
“别担心,我会照顾他的!”赵燕豪脱口而出。
侯老汉定定得望着他,过了良久,摇首道:“谢谢!谢谢!年轻人,你有这份心,我就感激得很!……放心罢,他已慢慢得长大啦;还有货船哩,饿不死的……”
赵燕豪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诚挚的道:“侯老爹,如果以后实在过不下去了的话,让他到嵩山少林来找我。”
“你……你是少林的?”侯老汉面露惊喜之色。
“恩。”赵燕豪微笑道:“以后,他若肯来少林,少林所有的人,都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真的?”侯老汉的目光,惊喜之中带着一丝怀疑之色。
“当然!”赵燕豪不无自豪的吹嘘道:“只要是我求肯之事,住持方丈都会应允的;只要是我所说的话,阖寺上下,决没有人会有异议的!”
侯老汉大喜过望,忙拉过孙子来,命他拜倒。
赵燕豪忙将他拉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小侯满面喜色。
不多时,货船抵达埠头。赵燕豪刚踏上岸,便见几个执着火把之人兴奋莫名,叫嚷着朝他跑过来,他认得其中的一人,乃是邵风的属下,心头大喜。
不一会儿,邵风带领着一群锦衣卫蜂拥而至,如获至宝般的将他围在核心,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赵燕豪简要的说了此事的过程,并不住拱手道谢,之后又向邵风讨了数十两银子,给了侯老汉,喜得祖孙俩合不拢嘴……
终于找到了赵燕豪,缪易真自然欣喜不已。众锦衣卫早自发的腾出一间客房来,给赵燕豪静养疗伤之用。缪易真又命谢掌柜安排了两名伙计,整夜伺候着。
赵燕豪得知俘获了天风,心下过意不去,恳请缪易真将之释放。缪易真不愿怫其意,从之。
天风甚是沮丧,两日后便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地信的骨灰及重伤的吴逸云和地灵,返回了普陀山。崇王心下过意不去,在他们临行前送去了五百两黄金,作为抚恤金。
地灵只被打断了两根胸骨,脏腑受伤不重,半年之后便伤愈了;吴逸云可没那么幸运,武功全废,好在衣食住行之类的事情,倒还能自理。
吴逸云万念俱灰,曾有好几次萌生过自杀的念头,俱被天行住持及时地善言劝化,罢了念头。后来,他重新振作,剃发为僧,皈依佛门,法名地厚,一生精研佛学,终成一代高僧,九十八岁高寿之时,方始圆寂。
曾有不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地厚大师,赵燕豪当年废了你的武功,你如今还恨他么?”
地厚道:“阿弥陀佛,恨即不恨,不恨即恨。人生在世,有得即有失,有失即有得。有道是,咎由自取;设若贫僧当时不存取他性命之念,他也未必就会有伤我之心。佛曰:因果报应,种下了因,就会有果。你说,我该恨么?一生能斩断红尘,摒绝杂念,得悟大道,乃我辈僧人最大的幸事,你说,我会恨么?……”
相信多年以后,赵燕豪也会与他有相似的心境。
只是,对于现今来说,吴逸云的尘缘已尽;而赵燕豪呢,尘缘未了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红尘之中,有声有色,有功有利,有爱有恨,有笑有泪,还是最令人留恋的。
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能在俗世红尘之中:
风风火火地干它一场,不管成败;
威风凛凛地杀它一场,不管错对;
轰轰烈烈地爱它一场,不管甜苦;
彻彻底底地悟它一场,不管得失;
……
便如,赵燕豪的一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