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过去不是,”严璟缓声道,“但那一日,我在群臣面前受了我父皇的旨意,便是受了这天下万民,此后他们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他们被人欺辱,惨遭杀害,便都是我的错。”说到这儿,他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摊上我这么个废物,又有什么办法呢?我除了那道在别人眼里毫无用处的遗旨能表明一点不同的身份,实际上不也是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吗?”
他无数次地想要逃离,但是到底,那座威严的皇城,那座富庶的都城,便是他的故土。几个月以前,他身上沾染着母妃的鲜血,怀里抱着幼小的严玏,狼狈不已地从那里逃了出来。他曾绝望的想过,他们兄弟二人孤立无援,崔嵬生死未知,是不是此生,自己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来了?
却不曾料想,不过是几个月之后,他居然就带着数万大军,与崔嵬一起,又回到了这里。而这一次,他换了新的身份,也背负着前所未有的使命。他要回到自己的故土,有朝一日,也总会让这一路上仓皇逃走的百姓们,重回故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的长剑,再抬眼,刚好转过了一个路口,一眼就看见了路尽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城门。严璟微垂视线,漫不经心地替不知何时停下的马顺了顺马鬃,而后轻轻道:“阿嵬,我们回来了。”
这里是严璟的故土,又何尝不是崔嵬的,还有他们身后那数万将士里,又有多少人的妻儿老小也在这城中,原本有序前行的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许多人都将视线望了过去,那里就是他们这一路跋涉而来的目的,也是他们这一路搁置在心底的牵挂。
崔嵬的眸光微微闪烁,那双总是明亮的眼底闪着莫名的情绪:“既然回来了,那便打个招呼吧。”说着,他缓缓地抬起右手,朝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下一刻,战鼓声震天,就好似从四面八方响起,将整个都城牢牢地锁在其中。
都城的城门依旧紧闭,毕竟洛州城失守的消息早就应该传了过来,陈启哪怕再自负,都不可能不做防备。果然,下一刻,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城墙之上便出现了无数的□□手,个个手持长弓,弓上架着利箭,直指向城下的西北戍军,跟着,一个身穿赤黄色天子常服的中年男人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之下,出现在城墙之上。
崔嵬与严璟对视了一眼,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而后握到了腰间的剑柄之上,严璟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竟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城墙上那道明晃晃的身影。眼熟的赤黄色的衣袍让严璟的眼底泛出了一道血红色,但他最终只是勾了下唇,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看来这位就是康王了。”
陈启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西北戍军,被这大军围城,面上居然也没有窘迫或者畏惧,反而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视线,最后从严璟面上转到崔嵬面上:“嗯,宣平侯果然命大,在北凉没死成也就算了,这一路征战,居然也能安然无恙,竟是连一点伤都没受,看来你们崔家的人,确实是天生的将军,就是便宜了严家。虽然这不是我期待的结果,但,阿峤看到你,倒是应该很高兴。”
听见崔峤的名字,崔嵬的马仿佛不受控一般向前走了两步,崔嵬咬紧了牙关,用力地勒紧了缰绳,不知是为了控制身下的骏马,还是控制自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地传了出来:“我阿姐,现在在哪儿?”
陈启看着他,轻轻地歪了歪头,而后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既然你想见,那便让你见见喽,谁让我心悦你阿姐,满心只希望她好呢。”
第八十一章
北风依旧,毫无止歇之意,将城上城下的战旗吹的猎猎作响,让原本就僵持的局势又平添了几分紧张之意。但崔嵬却毫无察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城墙上,紧紧地锁在那个慢慢走到近前的纤瘦身影。
就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从脑海里抽离,崔嵬目不转睛地看着崔峤,下意识地想到,他跟阿姐,有多久未见了呢?
上一次见面,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他在都城收了信,说是阿姐怀了身孕,便兴冲冲地赶回都城为她庆生。细细算起来,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已是天下大乱,幸好严玏跟着严璟幸免于难,而他阿姐却独自一人被困在这都城数月。
崔嵬不敢想象,对他阿姐来说,这几个月的时间会是如何的漫长。夫君驾崩,幼子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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