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在飞

    今夜，我在光影中死去

    一只蝴蝶在飞

    就在今夜

    一只蝴蝶穿入

    梦的眼睛

    我想在天空中逃离

    我的大脚

    云的痕迹

    带着谁的翅膀飞行

    我有衣衫是月的露珠

    大地全是诗歌

    我的泪滴

    我不会匆忙死去

    你可看见蝴蝶飞过

    蝴蝶穿过你的心灵

    生命中全是动人的旋律

    即使我从此死去

    今夜，天堂是不是打开

    明月千里的

    813双眼睛

    今夜，黑暗湮没了阳光的淫邪与毒辣，亦再次吞噬了我远离的一切。

    我要坦白我的贪婪，和我无穷无尽的欲望。我打算坦白后悄然死去。我这样叙说，并非检讨我的罪恶。

    我其实仍为我的无耻而快乐，为我的虚伪而窃喜。我常常自比狂风摆柳。柳叶鲜嫩多汁。我贪食这些诗人笔下的美味，一如饥饿的人类无法脱离稻谷的清香。

    是的。我坦白，我是一只孤独而乏善可陈的虫子。

    虫子正在死去。在安然地死去。

    大凡生者，都是为将来而死。

    你必须向往你的将来，否则你根本无法继续你的生命。这就象虫子的将来必是死亡，而虫子仍努力地抽去生命的丝，化蛹于枯叶，吊死于怪石。因为死是一个起点，而不是一个终结。

    我过去或许是一只令人生厌的虫子，而我的将来，有可能变为一只你所欣赏的蝴蝶。这个过程必须由死亡来完成。当美丽的蝴蝶尚未破茧而出时，我仍是一只虫子。我丑恶。我懒惰——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然而，真正的我却隐身于黑暗，默默地撕碎并重组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我在茧中不眠不休地改造，以期脱胎换骨，最终羽化成蝶，羽化成你的惊喜——那些会飞的花朵，你生命之中不可替代的美丽。

    就这样，今夜，我将慨然死去。痛并快乐地死去。为天空，为大地，为花园，为花蕊，为蜜蜂，为燕，为螳螂，为蜻蜓，为所有爱我者，及我所爱者，为所有捕食者，袭击者，为所有求生者，饥饿者，堕落者，残暴者，为他们而死。

    当我死去时，我新的生命正在暗黑而厚的茧中孕育成熟。一个贪婪的虫子行将死去，一只美丽的蝴蝶即将诞生。我在旧的生命将要死去时，给新的生命写下很多誓言：我将不再啃食庄稼——这个誓言我写在一个精致的鳞片上；我将为所有天下有情人传播爱的花粉——这个誓言同样地被我写在一张鳞片上；我将带着爱情的翅膀飞行，以春天的名义飞行；我将在万千花蕊中寻觅一颗心，一颗真正善良的，忠贞的心；凡你们所钟爱的，我都将采摘给你们。所有这些，我都一一以绚丽的色彩刻写在鳞片上。这些数以千计的誓言，排列在新生的翅膀上闪闪发光，昭示着我不可更易的决心！

    羽化的过程生死攸关，这是一个只能自我完成的过程。这一瞬间我将完成灵肉的再造，新的生命将得以灿烂地延续。这一瞬间，请让我就这样悄悄地死，快乐地生。任何试图帮助我的助力，都将让我永不复生，让我灰飞烟灭，从此消失于无痕。

    然而，就在今夜，我在茧中挣扎，我的苦痛博得了同情。一只蝴蝶飘然而来，她“随着风的指尖跳着春之舞”这个加速我破茧的企图，让我痛不欲生！她不知道，她的闯入，会刺破我梦的眼睛。我想逃离。我想如蝴蝶一般从天空逃离。我想如苍天中的游云一般逃离，用游云的脚步逃离。我想带着那些写满誓言的翅膀逃离。或者请放慢你的舞步，请不要帮助我，不要在我死去时试图阻拦我，请让我悄悄地死，快乐地生。请让我最终羽化成蝶，我有翅膀带着月的清辉飞行；请让我羽化成会飞的花朵，在大地上写满诗歌；请让我羽化成你的惊喜——生命之中不可替代的风中情侣。

    亲爱的蝴蝶，我可能的将来的情侣，你的善良刺伤了我，你的美丽刺伤了我。但我满足，我快乐。我在灰飞烟灭，即将从此化成泥土长眠于大地之时，毕竟看到了我的影子，梦中的蝴蝶。这是生命中最动人的旋律，生死的旋律。

    我宁愿仍是一只丑陋的虫子，仍是一只安睡茧中的虫子，宁愿永生如婴儿一般在襁褓中酣睡——假如我无法最终成蝶，至少仍可以时时刻刻重复再生的梦境。

    我本是一只孤独的虫子，何妨再如虫子一样死去。只要你在我垂死之前翩然来临，随着风的指尖为我跳舞；只要你把我的爱情刻在翅膀上，带着春天的誓言继续飞行，伴一生（813），伴一世（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