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紧盯着陶弘敏,“你不是骗我吧?”
陶弘敏摊开双手,“我骗你干嘛?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啊!”
“你真的听说赵皇后在北宫?”
“我当时在帷幕外面,里面先是争吵,然后打了起来,听见有人说赵皇后被劫持到北宫什么的。”陶弘敏冷笑道:“多半是看我们这些走狗失去价值,刘建才翻脸,打算把我们全都灭口。”
“真是刘建下的令?”
“太平道不是刘建的人吗?”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可说不准……”
连成光这个太子妃,剑玉姬都能拿来当筹码,刘建这个太子在她眼里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与其说太平道是刘建的人,不如说刘建是剑玉姬的人。剑玉姬才是当家作主的。
“你们那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剑玉姬,也太废物了吧?”
“我们是没想到好不好。”陶弘敏叹道:“大意了。”
陶弘敏的哀叹程宗扬倒是能理解。剑玉姬那脸翻得比书都快,别人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好歹还能尝一口。这贱人是把大棒作成胡萝卜的模样,想吃胡萝卜的,全都吃了闷棍。自己跟她联手刺杀吕雉,结果连毛都没摸着,半路就挨了一棒。陶弘敏更惨,又是拿钱,又是出力,总算熬到吃胡萝卜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吃了一大堆亏。
前脚引自己上钩,后脚就把自己下锅。那边抓住赵飞燕,这边就对盟友痛下杀手。好像在那贱人看来,耽误一秒钟都是可怕的罪行,效率实在太高了。
程宗扬算是看明白了,对这贱人,就不能搞什么谋定而后动——反正怎么谋都谋不过她。稳扎稳打更不可取——谁都没那贱女人把得稳。最好的方法是上去就干!多一点铺垫都算输。
程宗扬专门交待道:“见到剑玉姬,千万别废话,直接砍死!”
草秸扎在颈中,带来一阵刺痒。而赵合德能做的,只是勉强睁大眼睛。
她被装在蒲包里,像货物一样被搬到车上。透过蒲包的缝隙,她看到自己被带出长秋宫,看到自己被送到相邻的宫苑,看到投降的军士在一位法师指挥下,搬起一根巨大的木柱,从东南角运到西南角。
另一队降卒同样肩扛手抬,将一根木柱从西南角运到西北角。第三队军士再费力地将另一根木柱从西北角运到东北角……
合德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她认得那位法师,冯源。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载着蒲包的大车与冯源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沿途的大车远不止一辆,宫里突然多了几千名军士和降卒,内侍们不得不四处搜罗粮食,运到厨下。宫娥们轮流入厨,不停歇地烧水煮饭,再运往各处。
一片忙碌中,没有人注意有辆大车拐了个弯,被推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内。院内有股浓浓的酒味,墙边摆着许多盛酒的木桶。她看到旁边一只渗着血迹的蒲包被人抬起,放进一只准备好的木桶内。
那是蛇夫人,她遇袭时被弩箭射中,伤口一直在流血。
赵合德想着,然后自己也被搬起,塞进木桶。木桶很大,里面比自己想像的要宽松,甚至能用抱膝的姿势坐下。可自己的手脚一点都不能动,只能斜靠在桶壁上。接着桶盖扣上,砰砰几声,砸上钉子。
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
黑暗中,木桶时而颠簸——这是在车上。
时而一上一下的晃动——似乎被人挑着。
时而桶底传来磨擦声——似乎正在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
忽然听到滚动的声音——赵合德心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谁在那只滚动的木桶里面,但不管是谁,身体无法动作,只能身不由己在桶里来回碰撞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然后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让她以为自己被遗弃了。周围没有一点声息,那些把她们劫持来的人,似乎全部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座仙境般的宫殿里面。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座宫殿时的震撼,那时她对这座宫殿充满了幻想,羡慕每一个能在里面生活的人,想像着姐姐在仙宫过着怎样令人艳羡的生活。
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那时有多么天真。这座仙宫,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血海地狱,上到天子,下至宫人,都是这座宫殿的祭品。假如世间有神灵,她只想在神前许下一个愿望:与姐姐一起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叫道:“在这里了!”
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让赵合德心又一次揪了起来。自己仍然没能离开这座宫殿。他们还在这里。
旁边的木桶被人撬开,有人说道:“不是。”
不多时,头顶桶盖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被人用力撬开。那人扯开蒲包看了一眼,“不是。”
“不是。”
“不是……”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嘛。”一个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赵合德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泪花。她最害怕的是,当木桶打开,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世界这么大,她只有姐姐相依为命。
“这么蜷着多难受?赶紧把娘娘请出来啊。”
“别价。”那公鸭嗓子道:“就这么原样带去。”
黑袍大袖的内侍仿佛乌鸦一样围过来,抬起木桶,然后穿过重重宫殿。前方是一座她所见过最华丽的宫殿,各种她叫不出来名目的宝石被镶嵌在宫室上,就像最普通的沙砾。台陛上的积雪已被扫净,上面铺着一条猩红的地毯,更显得石阶仿佛是用白玉砌成,一尘不染,闪闪发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仿佛置身云端。
蒲包方才被扯开少许,草秸又一次刺进脖颈。赵合德低低叫了一声,叫声刚一出口,她便怔了一下,然后连忙咬住红唇。幸好叫声很微弱,没有引起那些乌鸦的注意。她沉下心,依照的卓教御传授的心法,将细弱的真气在经脉内缓慢游走。
内侍穿过宫殿,跨过一条彩虹般弯曲的廊桥。廊桥尽头是一处精致的宫室,装饰比刚才的正殿更加华美。
殿外白雪消融,殿内暖香四溢,隐隐传来丝竹鼓乐的声音。内侍放缓步子,在一道帷幕前小心停下,将木桶排成一列。
她看到自己认识的罂粟女;脸色苍白的蛇夫人;那位并不太喜欢自己,常被戏称为掌教夫人的尹馥兰;在宫内照料定陶王的盛姬;还有姐姐。
赵飞燕转目看来,姐妹俩目光相接,凄楚间都有一丝欣慰。假如无可幸免,死在一起便也罢了。
禀报之后,内侍再次抬起木桶。一连穿过数重帷帐,鼓乐声越来越清晰,最后一道帷幕掀开,赵合德只觉眼前一亮,四株青铜灯树高及殿顶,将帐内映得如同白昼。一对男女坐在御榻上,言笑自若。
一名穿着宫装的嫔妃背对着两人,跪在榻前,她头戴凤钗,腰佩印绶,衣饰华美,下裳却被翻起,裸露出雪滑的腰臀和双腿,低垂的粉面微露羞色,任由两人观赏。
一名内侍跪在旁边,满脸谀笑地说道:“这位林婕妤为人乖巧,善于奉迎,是宫中少有几位没有进过永巷的。”
御榻上的女子道:“可惜人老珠黄。”
那林婕妤虽是难得的美人儿,但仔细看时,能看到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毕竟是先帝妃嫔,在深宫多年,已非当初的丽色。
成光是太子正妃,晋位正宫皇后顺理成章。她与刘建沆瀣一气,在江都做的那些勾当,张恽也有耳闻,知道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看到她视线移来,赶紧讨好地伸手上前,将林婕妤臀肉剥开。
成光目光微转,掩口笑道:“好个淫浪的货色。我且问你,到底被多少人用过,怎的连后庭都变黑了?”
林婕妤忍住羞意,窘迫地说道:“回娘娘,奴婢被吕侯爷则用过……”
刘建厉声喝道:“身为先帝妃嫔,居然屈身从贼!行同禽兽!其罪当诛!”
林婕妤花容失色,娇躯乱颤。
张恽跪地高呼道:“天子圣明!”
成光乐不可支,“快瞧快瞧,她都快吓尿了。”
刘建抚掌大笑。
“难得能引圣上开心,也罢,允其更衣入侍。”
“圣上仁德,连先帝遗眷也能雨露均沾。”张恽马屁滚滚,拍得刘建浑身舒坦,然后喝道:“林婕妤,还不谢恩!”
林婕妤退到阶下,向刘建叩首,媚声道:“谢圣上洪恩。”
林婕妤移开身体,才看到刘建身前还跪着一名妃子。她长裙委地,衣襟被扯得散开,酥胸半露,正像狗儿一样跪在刘建膝间,扬着粉颈,用唇舌抚慰天子的龙根,却是迎春殿的董昭仪。
打发林婕妤下去更衣,刘建眼睛一亮,看着刚被带入帐内的众女。
两名内侍扶起赵飞燕,要她在天子面前跪拜。
赵飞燕四肢无力,没有人扶着连站都站不住,那种娇怯的美姿,让刘建看得色授魂与。成光看不过眼,冷冷哼了一声。
刘建得意无比。南宫屡遭兵火,已经打得一团糟,宫室残破不堪,没有多少防御能力,幸而自己英明果决,诏命移驾。北宫城坚地险,又有魏疾这等忠臣良将尽心辅佐,即使宫城被破,尚有永安宫可以倚仗,只待董卓提兵入京,诸逆自当束手,眼下尽可高枕无忧。
眼看着色冠后宫的赵飞燕,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刘建哈哈一笑,大度的一摆手,“赵后是朕的皇嫂,如今还未去尊号,尚是皇后。哪里需要跪拜?”
赵飞燕红唇抿紧,一言不发。
公鸭嗓的内侍凑上前去,耳语几句。刘建点了点头,吩咐解开禁制。
片刻后,赵飞燕轻咳几声,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先帝驾崩,群臣议储未决,却不曾听闻兄终弟及。”赵飞燕穴道被封得久了,说话有气无力,愈显柔弱,言辞却直指刘建得位不正。
此时殿内全是自家心腹,刘建懒得再装模作样,索性撕下面具,露出狰狞之色,“让我当儿子?刘骜那死鬼也配!朕叫他一声兄长,已经对得起他了。”
赵飞燕竭力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泣声道:“建太子,先帝何曾对不起你?”
如果是继嗣,刘骜名义上还有后人。可刘建得了帝位还不满足,硬把继嗣改为兄终弟及,让刘骜彻底绝后。当初他为了继嗣,对两宫各种巴结讨好,种种许诺说了无数,一朝得手,便翻脸无情,连表面工夫都不屑于去做。
“对不起我的多了。朕有时想想,都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刘建和天子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拿来威胁赵飞燕而已。
赵飞燕哽咽道:“朝廷自有礼仪。岂容先帝尸骸受辱……”
“礼仪那还不好办?”刘建狞声笑道:“朕就算把一条狗塞到梓宫中,按天子礼仪发丧,那些外臣难道还能把棺材扒开?至于那死鬼的尸体,哈哈……”
赵飞燕闻言痛哭流涕。那种梨花带雨的美态,让刘建看得心花怒放。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建越发刻意地拿言语刺激她,狞声道:“朕剥了他皮,镶在朕的天子旗上。拿他的腿骨制成骨笛,把他的头骨作成酒碗……朕要在他的寝宫大摆筵席,让他的妃嫔全都脱得一丝不挂,在朕面前吹笛裸舞,捧巾侍酒。哈哈……”
赵飞燕浑身发抖,眼前这男子已经是丧心病狂,虽然穿着天子服色,冠冕堂皇,内里却如同鬼蜮,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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