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皆大开,由两辆厢型车跳下一、二十个帮中小弟,他们在腰后插着报纸包里的西瓜刀,一落地便纷纷活动起四肢。而两辆私家车里分别走出狗头伯、白眉、白龟、起司、阿国以及我,枪枝的子弹都上了膛,斜斜插在腰际间。
另两名据说是帮中后起之秀的年轻人也带着枪,一个叫阿德、一个叫夜鹰,同样桀傲不驯,有着“七桃人”的戾气,他们是三光帮金光堂的左右金刚,就是厉害的打手之流的,看他们堂主白眉大哥的过人气势,强将底下无弱兵,两人显然也非易与之辈。(七桃人:台语直翻,江湖中人。)“大家走吧!不要出声!”白眉一声令下,众人在夜雾隐遁之下噤声疾行。
路旁是浅浅的一排房子,房子后头是杂草丛生的野地,我们爬过一段小泥土路之后便上了小山,小山上是台湾常见的相思树林,树林的地面布满了落叶,人踩在上头响起沙沙的声音,使得我们格外小心。
“逢林莫入”是武侠小说常见的警语,林里容易设有陷井或埋伏,蔓生的枝叶提供绝佳的掩护,稍一大意就会着了敌人的道,还好现在不是古代,我们乘其不备,毋须耽心林中设防。
“嘎-嘎-嘎-”几只乌鸦被我们惊起,噗噗地拍打翅膀往林外逃遁,凄厉的鸣叫让我心头浮起不祥的预兆。
“在做爱的时候咳杖,感情便没有结果!”那一天琴琴是这样说的,才没几天,同样的夏夜、同样的星光,就算是湿度与气温也相差无几,可是旖旎的春光却变成了无比的肃杀。“希望琴琴能完好如初!”我心底虔诚的祈祷。
这一段路不太长,路的尽头是一排竹林,竹林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应该就是黑龙的赌场。我们沿竹林绕了一圈,避开正面的出入小径,全躲进黑忽忽的竹丛当中。
我和阿国、起司躲在一块,透过竹干的缝隙,工寮的景象可以一览无遗。
那是间长方形的铁皮屋,门前搭了个棚架,摆着一张大方桌子以及好几张破旧的藤椅,三个男人坐在藤椅上闲聊着。
“还好他们没养狗,要不然就难看了!”起司在我耳边轻声说。是呀!那么多人潜伏在屋子旁,有狗老早就破口大叫了。也许因为出入份子复杂,他们也怕扰了赌客的赌兴吧!
“黑龙会来吗?”我问。
“会!他每天吃过了晚饭之后都会过来看看,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起司说。
“来赌博?”
“恩!他好赌又好色,跟一般流氓没有两样。”
流氓多半好赌又好色?我不爱赌博,女色也只喜欢那么一点点,应该跟流氓相差很多。不好再多说话,我凝神往棚里的男人看去。
三个男人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磕牙,不知聊到些什么,偶而会发出戏谑般的笑声,手拿在空中频频比划。他们被派在外头守卫虽然无聊,但我们屁也不能吭一声地躲在竹林里,更加无聊得要命。
“我们人多,干脆直接杀进去抢人算了!”阿国耐不住性子说道。
“不好吧!要是屋里头没有琴琴,那就打草惊蛇了!再说今天白眉的目标是黑龙,他没来我们犯不着用二、三十个人抢一个女人!”起司说。
“咦!那是琴琴吗?果然是一个标致的女人,怪不得……”起司忽然问道。
由铁皮屋内推门走出一个女人,风姿绰约、婀挪多姿,委实是个仪态万千的漂亮女人,只见她秀轻盘脑后,穿着一件樱红的低胸紧身洋装,成熟欲滴的体态尽露无疑,不过年岁却比琴琴大上十来岁,并非青春正盛的琴琴。
同样狐媚,却有着不同味道,若说琴琴是惹人遐思的香水,这女人便是醉人心神的醇酒。一个迷而不醉、一个既迷且醉,容易让人欲火上涌。
“咦……怎么会是她?她是……”我感觉有些眼熟,轻“咦”了一声,搜索枯肠,苦苦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她……她是……”就在女人侧向我们,露出玲珑浮凸的大好身段以及雪白纤细的颈项,那逼人的贵气忽然间让我脑中灵光一闪,“是她!品宣的老板!”
这个女人就是我在品宣百货公司有过一面之缘的贵介女老板-有着陈美凤般风韵的中年美妇。(见十二扇窗(四))“品宣的老板?!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国奇道。
过去模糊的脉落突然之间清淅起来,我串起品宣、玉珍以及琴琴曾经说过的话,理出头绪,慢条斯理的说:“因为她是黑龙的人!”顿了顿,我无比肯定的说:“而且她大概就是朱志平的姐姐,朱美凤!讹骗琴琴一家的女人!”
“什么?她就是黑龙的姐姐,黑蝴蝶!”起司两眼放光,险些惊叫出声。
我不知道我的结论有何稀奇,竟然惹来起司的大惊失色,我同样因他的反应而吃惊,于是我追问:“黑龙的姐姐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