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今日收到家书,称父重疾。家中无儿,长女行孝!还望婆婆恕云儿不能陪您过年。”大夫人硬着头皮轻声轻语。她必须尽快赶回京城,七日回京尚可赶在初一前给父亲拜个年!
红木床榻上,太奶奶披着厚厚的熊皮毯,倚靠在床沿上。屋内青烟缥缈,木炭燃烧的烟雾与焚烧的檀香混合在一起使得大夫人喉咙中总是痒痒的,忍不住想轻咳几声。但是太奶奶最忌讳别人当着她的面咳嗽了,大夫人涨红着脸,强忍着咳嗽等待着太奶奶的答复。
“李将军身体可好?”
太奶奶似是老糊涂了,丝毫没有弄清楚将军病危的状况。她说话前虽然清了清嗓子,可话语中还是带着噼音,听起来像是卡着一口浓痰。
大夫人心中挂父,眼中泪水再也难以控制,“婆婆,家父已病危!云儿想今日启程,回京尽孝!”
“走吧!”
蓦然间太奶奶清醒,一双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开盯着大夫人,手中的拐杖敲得床榻“啪啪”直响。“都走吧!池儿整年不来看我,快过年了你又要走!这个家就要散了!要散了——!咳咳,咳咳!”
天还未放晴,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眼间变成鹅毛大雪,在湿滑的路上铺了一层白锦。
大夫人披着青色绒衣撩起车窗看了一眼金宅,洁白的裘毛沾上雪花贴在她冷峻的脸上。
“驾!”
车夫猛提缰绳,两匹骏马仰头嘶鸣,拉着青藤车娓娓而去,在长长的路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轮辙。大夫人走了,“嘚嘚”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将她的心系在京城,长长的马嘶带着她的思念离去。
雪,越下越大!一夜间已经没过脚踝。黎明,久违的阳光在屋檐上瀑出如彩虹般的光晕,映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三姨太在琳琅的帮衬下轻妆淡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站起起身来。“琳琅!陪我去一趟北苑,有些日子没给婆婆请安了,前天小年夜,老爷没回来,婆婆也懒得出来跟我们聊天了!”
琳琅心里咯噔一下,是太奶奶吗?十年了,她从雷厉风行的金家掌柜变成老态龙钟的妇人,若是没有她的打点,金家根本不可能全部吃下林家的财产。琳琅眼睛不可查地闪过恨意,点了点头说道:“雪后天晴更寒冷,夫人穿上这件金缕霞帔吧!”
回廊在脚下逐渐退却,雕梁画栋百折蜿蜒。金宅的回廊采用的是南方小镇样式,北苑更是模仿了苏浙之风,小桥、竹林、窗景等应有尽有。
琳琅曾经不止一次在这里逗留,沉迷在赏心悦目的景色中无法自拔。如今,这里雪被铺盖,别有一番景象。只是现在,琳琅跟在三姨太身后心底忐忑不安,毫无赏景之意。
“这七颗紫金竹听说是老爷特地从南方移栽而来,不知为什么只活了六年。或许它们惧怕北方的寒冷,一夜之间全部失去光彩!可惜,可惜我来金家之前它们就萎了,没能见上一眼。”
三姨太指着不远处的一排褐色紫金竹对琳琅介绍,略施粉黛的她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小。三姨太朱唇微抿,还有一些话她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在金家,林夫人的事情就是禁忌,更何况这里是最讨厌林夫人的太奶奶居所。
一路走来,琳琅不语,直到北苑门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悬于门上的青铜八卦镜。太奶奶终究是知道自己错了,怕冤魂惊梦竟然请了一面八卦镜悬来挡煞。
“夫人,我……”
三姨太回头看向琳琅,为她轻轻撩起垂落在额角的发丝莞尔一笑,“放心,婆婆老眼昏花看不到你的,不必拘谨!”这句话似有意,似无意,她仿佛看透了琳琅的心底般,温和道:“虽然婆婆脾气不好,但是对我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