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应该是睁开眼睛,在他睁开眼睛前,谁都无法确认他是否已经真正睡醒了,包括他自己。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充足,我调节了一下视力,看见自己和刘方躺在床上,苏娅躺在另一张床上,冷佳不在,我仔细看了看自己,衣着竟然十分整齐。我慢慢起身,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看见了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冷佳并不在洗手间里,我洗脸刷牙,觉得清醒了很多,听说满足之后都会有一种空虚感,只要不去碰它就行了。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变的很好,我拉开窗,房间里一下子亮起来,“在一个遥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亮丽着眩目的光华象一个美丽童话。”我轻轻哼唱着沈庆的《青春》,觉得心静如水。
苏娅和刘方也醒了,在床上闹成一团,一切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又过了一会,冷佳回来了,她早上去看人打网球了,外边有点凉,她穿着短装,看了一会就觉得冷,跑回来了。刘方在床上点着一根烟,又递给我一支,冷佳和苏娅说着话,她没怎么理我,我觉得这很正常。
快十点了,我们下楼到对面的咖啡厅吃自助早餐,没怎么吃饭,海阔天空地神聊,刘方给我们大讲“法轮功”的起源和没落,他在很早就加入了组织,后来发展到顶峰时他反而退了出来,“佛也有很多层次,我是最高处的佛,许多佛为了爬上来看我,都摔死了……”我听着刘方转述李洪志的话,深深感叹想象力对人类的重要性。
我们回房间收拾了东西,准备退房,刘方和苏娅走在前面,下楼时我轻轻握住冷佳的手,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结帐时那个总台的服务员认出了冷佳,“你是电视台的那个主持人吧?”她用长沙话问道。
“嗯。”冷佳笑了笑,点了点头。
“节目怎么样?”我也笑着问那个总台的小姐。
“挺好的,”那个小姐抬头看了我一眼,换了普通话:“感觉还可以。”
我们背着包,走出神农山庄的大门,顺着河边慢慢往浏阳市里遛哒,太阳渐渐露了出来,我们像四个秋游的学生,阳光下冷佳神采飞扬,而我却有些萎靡不振,这就是做爱后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我暗暗地琢磨。
“昨晚我梦见你了。”刘方和苏娅走的很快,我在后边轻轻对冷佳说。
“是吗?”冷佳高兴地看着我:“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给我穿衣服。”
“去死吧,”冷佳推了我一下:“宝里宝气。”
我就猜是冷佳帮我穿的衣服,果然如此,可是为什么呢?
“你昨晚不累吗?”我转了个念头,问道。
“我累什么?应该你累才对。”冷佳暧昧地说道,她好象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睡不着,你也不理我,我就又下去和他们在酒吧里坐了一会,他们问起你,我说你喝醉了,回房间睡觉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今天刘方和苏娅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把冷佳当作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下次再替我穿衣服,别穿的那么整齐,反而不象我了。”我笑着说。
我们在浏阳的汽车站找到了去长沙的出租车,刘方和司机讨价还价,我走进汽车站里边找厕所,浏阳是个繁杂的县城,汽车站就显的更乱了,我看到拥挤的人群、破旧的汽车、肮脏的摊挡、到处可见的垃圾,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感觉,只有耳边不时传来的方言,提醒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我让刘方他们三个挤在后面,坐在前面和司机闲聊。
“浏阳的经济怎么样?”我和蔼地问司机,象微服私访的大官。
“就那样吧,过日子喽,内地不能和你们比,你们是深圳的吧?”司机四十岁左右,普通话讲得不错,象见过点世面的样子。
“对,是深圳的,但我是长沙的女婿。”我回头看了看冷佳,笑着说。
“浏阳都有什么好玩的?”刘方问那个司机。
“好玩的?神农山庄啦,道武山啦,就这些,看你想玩什么喽?”
“他说的好玩的,就是指红灯区。”我向那个司机解释。
“红灯区?那就是道武山啦,好多人都去那里玩。”
“道武山,是不是那个森林公园?”苏娅问。
“对,就是森林公园,很好玩的,你们去不去?”司机问我们。
“算了,我现在就想回去睡一觉,”刘方摘下棒球帽,把头靠在后面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说梦话一样地嘀咕:“下次吧,下次去森林公园,抓几个蝴蝶。”
“抓蝴蝶干什么?”冷佳好奇地问。
“没什么,他就是喜欢蝴蝶,”我对冷佳说:“尤其是一只姓梁的和一只姓祝的。”
说笑了一阵后,他们都困了,靠在后边睡着了,我不想睡觉,看着窗外的风景,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生意怎么样?你这样在浏阳应该算是很不错的吧,自己有辆车。”我问那个司机。
“马马虎虎,挣点辛苦钱,和你们做大生意的不能比。”
“我可不是做大生意的,”我实事求是地说:“我是给人家打工的。”
我默默地看着窗外,思绪和汽车一起飞驰,车窗外又已经是乡村的景色,让我想起遥远的故乡的风景,和自己渐渐长大的历程,其中有一些高兴的和不高兴的事,当初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甘于背井离乡,早已做好了准备去牺牲一些东西,可是事到临头,发现自己真正在付出和改变之后,又有点罔然若失。
前些天在深圳时妈妈曾经来过一个电话,说起我准备年底辞职移民去加拿大的事,“孩子,你要知足啊,”妈妈在电话里嘱咐:“不要太好高骛远,象你现在这样一个月挣几万的又有多少呢,你不知道,东北这边现在好多人都下岗,没下岗的一个月有几百块钱也就很不错了,下岗那样的,家里好多还有小孩子在念书,现在的学费多贵呀,有时候我看见那可怜的,都帮不过来,哪都象你们那样一顿饭成百上千的。”妈妈又开始数落我,我给她的钱她也不怎么花,倒是经常去做点善事,这点我不反对,我觉得她自己花了和拿去做善事并没什么区别。
不过妈妈的话还是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别人看起来我们好象是很不错,年纪轻轻地就已经见了很多世面,每天西装革履的俨然都市白领阶层,可是背后的那些代价呢?谁又能真正了解。我大学的同学基本走了三条路,一部份出国了,一部份在信息产业部或者下边的电信局,还有一部分在大的电信公司里打工,颇值得深思的是,工作上的道路往往和感情的变化无法分割,我出国的同学,尤其是女生,绝大部份感情都出了变故,不知道是因为感情先有变故导致出国,还是出国导致了感情上的悲剧,而在国营单位的,一般都是大学中就已经谈恋爱并确定终身的,可是好多结局都不大好,如果是毕业后在社会上已经飘荡几年二十四五的那种人,他们结婚时都是真正想要结婚了,是在找一个性格合得来能够长期共处的人生伙伴,所以婚姻反而稳定,而那些大学时带着感情相恋结婚的,对婚姻的期望太高了,过了几年彼此的热情正常的消退,倒接受不了,加上社会上的一些催化剂,说离就离了,上次我去上海,我一个刚离婚的同学请我们吃饭,提到他原来的女朋友毫不在意,一口一个他“前妻”的“后夫”怎么样怎么样,象笑话一样地讲着,可是我们都分明记得他们大学恋爱时是如何的要死要活,毕业时千方百计地也要分在一起。
至于我自己,走的路完全是自己选的,我也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过,这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可以选择一个月千八百块钱在电信局上班,每天陪着老婆孩子享受温柔生活,工作也没有什么压力,但是你就不要羡慕别人一掷千金毫宅靓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个人奋斗出来搏一搏,很可能有享尽荣华的潇洒或者大起大落的刺激,可是你就不要再想着“清茶书在手,娇妻儿相伴”的日子,这两种生活谈不上高下之分,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我最讨厌的是那些每天安逸地抱着老婆还总老发牢骚埋怨没有机会的人,委琐不堪,总想着来盘鱼炖熊掌,以为自己是谁?毛主席家走丢的那孩子?
一路上胡思乱想,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直下了高速公路才醒过来,刚进长沙我们就下了车,那儿有一排挺有特色的饭店,我们选了一家正宗的“土家鸡”饭店吃饭。
他们三个去洗手,我在那大模大样地点了一桌子菜,虽然不饿,我还是想多尝几样,我是个典型的“浪费主义者”,只要条件允许,我就喜欢浪费,现在国家经济不景气,这样可以刺激内需,总比那些天天把钱藏在床底下喂老鼠的守财奴好点吧,这是玩笑话,其实我是觉得年轻时要有年轻时的特点,想发财,“截流”是永远不够的,关键在于“开源”,当初刚赚了点钱时我就没有像许多同事那样分期付款买房,而是买了辆车,这不仅仅是生活方式的问题,而且与人生的最终目标有关,即使现在,我在深圳住的宿舍连空调都没装,不能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太舒适,那样容易沉迷于安逸而丧失斗志,车倒是可以搞得好点,这样就不会象我的那些同事们一样星期天动不动就在家里睡一天,而是经常往外跑,接触各个层次的新鲜的面孔,才会有不断的机会和进步,要不然难道一辈子做资本家的走狗?
冷佳回来后,坐在我的身边,手从下面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俩偶尔目光对视,很恩爱的样子,我不知道刘方和苏娅能不能看出来。
我们商量了着下午的安排,冷佳说她有点事,苏娅说要回家睡觉,“你们下午也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再联系。”苏娅说。
“晚点联系吧,”冷佳平静地说:“我办完事还要去店里看看李荷。”
可能是刚吃完了早饭不久的缘故,大家都没什么食欲,一桌子的菜也没动几口,我们冷冷清清地吃完饭,又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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