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水颔首低眉,而后恭恭敬敬抬起了双手。那戒尺顿时重重落在他手心上,声音极响,周围众人只是听着,都觉无比疼痛。
柳静水却只闷哼一声,双手不过微微一晃,腰都依旧挺得笔直。
洛先生何等功力,便是不用内力打一下,也是极痛的。他此时是要惩戒柳静水,自然不会留力,这一打的痛苦更是叫人难以想象。饶是柳静水这般常年练武皮糙肉厚的人,手也立刻泛了红。
楚晏也被洛先生此举吓到了,登时明白了什么。
书院祭酒动用戒尺罚他,定然是为了武林大会那事……
耳听洛先生道:“你可知错!”
楚晏也被他这一问震得一个激灵,差点就要隐藏不住气息。
柳静水捱过这疼痛,沉住气息道:“学生……不该同卓公子死斗。”
他话才说完,那戒尺又是狠狠落下,木板与手心相撞,登时发出“啪”的一声。剧痛立即从手掌传至全身,锥心般的疼。
“你错在对魔教之人留情!”洛先生面色一沉,语气更加严厉了起来。
柳静水咬牙,那疼痛在他体内冲荡,他生怕一开口就是痛呼,便是一声不吭。兀自压下那痛感,才勉强道:“此事,学生无错。”
楚晏皱眉,又急又慌。这人做什么呢,服个软会死吗?简直想出声叫他认个错,可这洛先生武功如此深厚,自己就算传音入密,也极有可能被发现了去。
束手无策之下,他只能继续躲藏在殿里,看着跪在正中的柳静水。
柳静水说他自己无错,洛先生自然是勃然大怒,戒尺的力度更大,这一次将柳静水双手打得生生出了血来。
力道太大,柳静水也坚持不住,双手被压得往下一落,终是忍不住一声痛哼。声音方从喉间泄出,他又立即咬紧牙关,吞下所有声音。
洛先生眼中愤怒之外,还有几分失望之色,痛心疾首道:“明是非,辨善恶……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还连这都做不到么!”
他这声音洪亮刚正,在这殿中不停回荡。众人都不自觉地稍稍垂下眸去,似乎都成了正被先生训斥的学生。
柳静水微低着头,正色道:“学生明白!正因如此,学生才放走楚晏。”
洛先生手中戒尺凌空一划,直挥出一道风来,弄得虚空之中呼呼一响。他用戒尺指向柳静水,气道:“你还狡辩!”
柳静水忙道:“学生不敢!确有其事,还请老师听学生一言。学生与楚晏交情匪浅,明了真相,自然不愿冤枉好人,颠倒黑白。”
一旁云先生闻言忙道:“祭酒先生,你不如先听听静水怎么说……”
洛先生没答话,神色却缓和了些,云先生见状便道:“静水,既然有隐情,就快跟祭酒先生解释。”
柳静水抬起头来,见洛先生是应允了,这才将自己离开书院去查血刀门所遇之事一一与洛先生说了,又讲了楚晏是打算如何在武林大会之后与各派联手攻抗伪教。
大光明神教内部分裂,萨那迦手下假扮紧那罗和楚晏四处犯案之事,他回书院之后便与书院的几位先生说过,但因着那时伪教已成武林公敌,他又没有任何证据,书院之人信他,可其他武林同道却不会信,特也就没有全部说出。洛先生如今是刚刚出关,这些事更是没听说过了。
他叙述之时双手依然抬高,洛先生不发话,他也不打算放下。
待他讲完,洛先生皱眉道:“即使如此,你昨日所为,也引了几位元老不满。你回去闭门思过,直到半月后接任武林盟主之位。”
言毕便拂袖离开了大成殿。
众人长舒一口气,继续跟着洛先生。唯有薛子山偷偷落了几步,留在殿中,见洛先生走远了,才敢上前扶起他:“静水……你这是何苦呢。”
柳静水默默起身,没有答话。
薛子山继续道:“祭酒先生一直疼你,简直是把你当了亲儿子。他那样严厉,谁没被他训斥过?可他从来都不用戒尺罚人的……你又那样合他心意,从小到大,他何时这样责罚过你?你这次……当真是惹了他生气了!”
柳静水不知哪根筋不对,听完却低低一笑。
薛子山没好气地道:“你还笑得出来?”
“我实在是……说不出违心之言。”柳静水淡淡笑着,转而问道,“子山,你敢说你喜欢你娘子是错么?”
薛子山一听,立即明白过来,不由大惊失色:“静水,你……”
“昨日那一刀,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他么……”柳静水说完却是望着自己手心低头,面上还是那淡淡笑意,“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看看手心,也让他心疼心疼。”
楚晏看他被罚得这么惨,本还心疼他心疼得要死,闻言却觉得洛先生真该再抽他几下。轻哼了一声,心道柳静水这流氓,还是心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