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今天就当你不咬不相识吧,我原谅你了。”许诺在皮亚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笑着说道----当然,那笑容里,仍带着丝丝戒备和害怕。
“汪、汪汪……”皮亚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仰头朝她怀里拱去。
许诺吓得脸色大变,站在书房门口的顾子夕不由得快步走了过来,顾梓诺却用力的将皮亚拉了回来:“皮亚,她是女生,你是男生,你过来。”
“呜……”皮亚回头忧怨的看了顾梓诺一眼,低头转身,踱着方步往花房走去,一副很失意的样子。
“许诺你放心,皮亚摇过尾巴了,它已经认识你是我们家里的人了,以后再不会咬你的。”顾梓诺看着许诺认真的说道。
“谢谢顾梓诺。”许诺的眸光柔柔的看着他。
“不用谢。”顾梓诺乌黑的眼睛,从她的脸上飞速的扫过后,转身便回了花房。
看着他小小的、略显轻松的背影,许诺微微的笑了----如果没有利益冲突、如果不逼着他做选择,他们之间的相处,真的可以很和谐、很快乐的。
只是,当事情发生过之后,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初。
第二节:许诺,直面真实的子夕
许诺慢慢的站起来,转身看着走到身边的顾子夕,淡然轻柔的说道:“你公司的事情,我在约也了解一些,顾梓诺这次去法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就当给我一次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吧。”
“你们两个都是伤员,加上一个皮亚,我怎么能放心。”顾子夕转身,与许诺一起往书房走去。
“当身边没有另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的时候,自然就可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许诺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湖光楼色,似是意有所指的说道:“每个人都有独立面对自己生活的能力,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说到这里,许诺转头看着顾子夕,微微眯着眼睛:“从来没有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会活不了。”
顾子夕看着她,眸光微沉,缓缓点头:“我明白。”
许诺重新转眸到窗外,轻笑着说道:“我妈妈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没有了妈妈,我们一家人一定活不下去,结果,我们仍然活下去了。”
“奶奶死了,我和许言又伤心又慌张,没有了唯一依靠的奶奶,我们可怎么办?可是,我们依然活了下来。”
“子夕,十年的习惯,是她的也是你的,她依赖的惯性,你被人需要的惯性。”许诺轻轻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原谅我用了‘被需要’这个说法。”
“因为我无法理解,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就无法生存的状况----没有依靠、没有钱、没有爱,一切只为了活着的时候,我们活着。”
“许诺----”顾子夕低声轻语,胸口却似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一样,只觉得沉闷得难受----对于蜜儿,他似乎从来没有分析过:她对他如凌霄花般的依附,他觉得身心疲惫的同时,也有享受这种被依附的存在感吗?
“不是这样。”顾子夕眸光微凝,轻轻摇了摇头:“我或许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影响、低估了她的生存能力,却绝没有对这种需要上瘾。”
顾子夕伸手握住许诺的胳膊,看着她定定的说道:“许诺,我没有。”
“我只是客观的剖析一下男人在柔弱女子面前的心理,没有其它意思。”许诺眸光微转,淡淡笑道:“同时提醒你:许诺是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她不会撒娇、不会柔软、不会轻易的需要;所以顾子夕,你若希望在婚姻里还有那种被需要的成就感,我确实给不了你。”
“你别自以为是。”顾子夕沉声低吼着:“许诺,不要企图说服你自已心安理得的离开我。”
“没有。”许诺轻轻低下头,看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低低的叹了口气:“顾子夕,爱情的终点,或许并不是婚姻。”
“请愿谅我只是个商人,每一个意向,都必须用契约确定下来才能够放心,包括爱情。”顾子夕沉沉的看着她,认真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痛意:“我和你的爱情,只能有婚姻这一个结局。”
“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了,说好了的,我们给彼此一段空白,或许换个环境、换种相处、我们之间,未尝不能海阔天空。”许诺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打在对面楼房的玻璃外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这样的玻璃幕墙,在深夜遇着霓虹的时候,美得象海市蜃楼令人惊艳;在阴雨的白天,被斜雨冲淋,又象烟雨江南般让人心醉;只是在这样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却激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就如爱情,有让人沉醉的甜、有让人忘却烦恼的美、更多的,却是让人无法回避的苦。
“在海情里,我不要海阔天空,我只要与你晨昏共度。”顾子夕站在她的身后,伸手圈在她的腰间,将她温柔的揽入胸膛,将唇轻轻贴在她的耳后,低声软语里,声音里是让人无法抵抗的柔软与心疼。
这一下午,两人什么事也没做,只是这样相拥着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太阳慢慢的从正空走远、看着对面那整幢的玻璃幕墙由刺眼的白、到醉人的红、再到霞光满天,最后是海市蜃楼般变幻的魅惑。
“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景色总会随心而动。”顾子夕轻声说道。
“天黑了,顾梓诺该要饿了。”许诺轻轻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眸看着顾子夕,轻声说道:“那我们都多些耐心,再等等。”
“多些耐心,再等等,不要逃。”顾子夕低头在她唇间轻触了一下,轻轻松开揽着她的手,转过身去,花房里,顾梓诺正躺在皮亚的肚子上看着书。
“我去安排晚餐,你去收拾行李吧,明天,我送你们到机场。”顾子夕低声说道。
“好。”许诺点了点头,看着花房里面,屋顶满满的小碎花灯,七零八落的亮着,照在顾梓诺安静的脸上,让他的刻板与倔强也显出几分柔和来。
第三节:子夕,再见的领悟
第二天,机场。
“顾子夕,再见。”安检之后,许诺站在旅客分流长廊里,对站在外面的顾子夕用力的挥着手。
“爹地,再见。”顾梓诺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也用力的挥着手。
“再见。”顾子夕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两个字却说得几不可闻。
“梓诺----”艾蜜儿的声音纤细而柔软,这时候却带着些力竭的气喘。
“妈咪,再见,我会很好的,你别担心。”顾梓诺用力的挥了挥手,看见艾蜜儿在玻璃隔板前站定后,给了她一个从容却有所保留的微笑后,转身与许诺一起往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那次的视频之后,虽然他自然的将责任全推到了许诺的身上、虽然对艾蜜儿仍然信任孝顺,心里却总觉得隐隐的难受;她面前,也同样回不到过去那样没有隔阂的亲密。
在他的心里,妈咪,再不是那个温柔得仙女似的女人了;在他的心里,那个温柔的妈咪,再也回不来了……
*
“你不去吗?他们两个行吗?”艾蜜儿转身看向顾子夕,不解的问道。
“恩。”顾子夕轻应一声,许诺和顾梓诺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后,他径直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身边的艾蜜儿于他来说,就如空气一般。
“子夕,我以前错了,以后再不会打扰你和许诺了。”艾蜜儿纤细的声音自声后隐隐传来。
顾子夕只是大步往前走着,连步履的速度都没有改变一下----许诺说得对,没有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会活不了,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许诺曾经说过,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是女人自己的事,能让她们输或赢的,从来都只是那个男人的态度。
所以许诺从来不屑与艾蜜儿去争----她霸气得只需在乎他的态度。
可他却让她在这场战争中,占了赢面、却仍然赢得不够痛快。
“许诺,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只能是过去;有些事,必须放下。”
顾子夕大步往前走去,一直无法捋清的思绪,却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在艾蜜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霍然明白----离婚不只是形式,离婚是一种仪式:与过去完全告别的仪式。
结婚也不只是爱情的契约,结婚也是一种仪式,一种全新开始的仪式----在这全新的开始里,两个人都必须有拿出对新生活全部的诚意来。
“许诺,原谅我有十年的婚龄,却从没弄懂过婚姻的意义。”
“许诺,我们的婚姻生活,重新开始吧。”
看着机场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顾子夕只觉得心里一片轻松----在心结解开后,对于他与许诺的未来,他有信心。
第四节:梓诺,在应该与想要之间纠结
“你上次不晕机的。”顾梓诺看着脸色苍白的许诺,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经历过两次飞机失事,两次都差点儿死了,你说我怕不怕?”许诺双手紧握着坐椅扶手,脸色一片紧张的苍白。
“小姐,需要帮助吗?”空姐看着许诺的样子,也觉得紧张。
“麻烦帮我拿张毛毯。”许诺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次顾子夕订的是头等舱,空间还算大,颠簸程度也强了许多,所以许诺难受的不在于物理感受,而是心理作用----这种害怕与紧张,让她觉得整个胃都在抽蓄。
“你不适合坐飞机,以后不要再坐了。”顾梓诺伸出小胖手,轻轻触了触她用力得连指关节都发白手,轻声说道。
“我必须克服,我姐姐下个月在美国会有个手术,我在那边也有个城市发布会。”许诺闭着眼睛,做着吸气、呼气的调节,慢慢的,感觉好了许多。
顾梓诺看了一眼许诺,心里却是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难受与痛苦----许诺是妈妈,许诺却是把自己生下来就送人的妈妈。
顾梓诺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是,在她难受得轻哼出声的时候,他却又忍不住喊了空姐过来,倒了温开水递给她。
“谢谢,你休息,不用管我。”许诺伸手接过杯子,强忍着难受对他说道。
“我才不想管你呢,谁让你这么吵人。”顾梓诺轻哼一声,重新扣好自己的安全带,拿起小书包里的漫画书闲闲的翻起为。
“那我不吵你。”许诺轻扯了下嘴角,淡淡的说道。
“我戴耳机了,不听你。”顾梓诺打开小书包,拿起耳机塞住耳朵,不再理会她。
许诺只是淡淡笑了笑,慢慢的喝着杯中的水,似乎,在飞机平稳之后,只余下一些紧张,倒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有顾梓诺在身边----在儿子面前,她不应该这么没用的,对吧。所以潜意只里就勇敢了起来,在最初的不适过后,体内的强悍慢慢的又回来了。
顾梓诺斜眼悄悄的看了一眼,不禁又皱起眉头来,低头想了想,扯下耳机,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许诺。”
“恩?”许诺扭头看他。
“你不舒服就喊出来吧,我不怕吵。”顾梓诺看着她说道:“我不能做个没有同情心的孩子。”
“没有,我现在好多了。”许诺自然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见他下意识的僵住后,便即收回了手:“你看书吧,我闭着眼睛休息会儿就好了。”
“哦。”顾梓诺见她闭上了眼睛,脸上因为她摸自己的脑袋而生出的不自然才慢慢的褪去,扭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慢画,梦中那个黯然离开的长颈鹿又浮现在眼前。
妈咪不再是妈咪、许诺不再是许诺,我该怎么办呢?
顾梓诺盯着漫画书发着呆,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应付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似乎,他觉得与许诺的关系太好,是对不起妈咪的;
而想起那个凶悍的妈咪、想起梦中那个拿着枪的妈咪,他又隐隐的觉得,和许诺的关系太好,妈咪会不开心、会对许诺更凶的,他也不想这样。
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他和许诺的关系会好起来吗?
顾梓诺用余光瞥了许诺一眼,心里暗暗的想着----他喜欢许诺的快乐、喜欢许诺的自由自在、喜欢许诺的笨拙却强悍、喜欢许诺在工作时候的历害,只要和爹地无关的那个许诺,他都是喜欢的。
她和爹地不结婚的话,自己和爹地就是两个人的家;她和爹地结婚的话,自己有妈妈、有爹地,也和其它小朋友一样了呀。
顾梓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许诺微闭着眼睛苍白的脸发着愣,这一次,久久的,都没有转过眸子去----五岁的他,懂得维护自己的妈咪,却又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毕竟,她不是后妈。
所以五岁的他,在这样纠葛复杂的关系里纠结着、难受着;一边觉得应该讨厌许诺、一般却又想亲近许诺,在这样的矛盾与纠结里,他的行为就越发的矛盾、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