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想要驱蛊有的是循序渐进的温和手段,何必用如此激进痛楚的法子。
钟离子虚十年未见弟弟,自是欣喜异常,隔着门窗拍得啪啪响。
钟离子息看着镜中自己丑陋骇人,沉默良久低声道:“回绝掉吧,不见了。”
虚空中听得夜君应了一声,将外面聒噪碍事的人拎走了。
夜君回来后仍藏在阴影里看着自家主人面色惨白地将蛊虫从脉络出剔除剥离,轻声笑道:“原来是为了他。”
子息太清楚如今容貌近妖,远非常人,亲生父亲尚且难掩厌弃畏惧之情,便是最亲近的哥哥,他也没有把握不吓到对方。
何必非要多给对方一个试炼。
他咬牙忍痛剔完蛊虫,将短刃一扔跌回椅背上,还未吩咐夜君已经跃至身前,半跪在地为他包扎。
钟离子息看着夜君温柔注视着自己狰狞可怖的伤口,捕捉不到半丝异样,忽然问道:“夜君,你不怕我?”
“您可曾听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道理。”夜君怅然道,“这世间众人,大都没有我好看。既然都丑,那还分什么高低。”
钟离子息:“……”
虽然很想杀人但也竟无言以对。虽然无言以对但还是很想杀人。
钟离子虚将自己关在后院半年,谁都不见。
他多年离家年未归,一个心腹都没有,便除了夜君谁都不信。
他身中数种蛊毒,要完全排除干净已是不可能,但调理了半年,已比初时好上太多。纵然外表仍旧与常人有异,也完全不至与恐怖沾边了。
脉络剑蛊虫尽去,如今只是比常人苍白几分,略略可看出些病态。发色大半恢复正常,只残留了几缕银丝,瞳孔也蜕成了纯净的银色。
子息闭关调养期间,闲暇无事,命夜君出去打探大少爷的情况。
带回来的消息,无非是昨日在万红居喝花酒,今日在听雨阁听曲儿。昨天给怡红院的翡翠姑娘送了胭脂,今天被晚晴楼的海棠姑娘踢出了房门。
大少爷在万花丛中飘了许久,终于落在一株梅花上。砸锅卖铁攒了二百两刚将晚晴楼的梅梅姑娘赎身买出来,那姑娘招呼都不打转头就跑得没影了。
这两天正头顶荷叶,凄凄惨惨地写着“当然选择原谅她”的酸诗。
汇报完了,夜君盖棺定论道:“是个蠢人。”
“不错。”钟离子息浅浅一笑,“我千方百计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他能有今天。”
夜君含笑望着他:“您真是温柔。”
子息点点头道:“帮我找到这个梅梅,对你来说想必不是什么难事。扔到水里淹三天,窒息昏迷就捞上来,等缓好了再淹。脚不许着地,要悬空吊着,也不许给她睡着的机会。不要留伤痕,也小心别弄死了。三天后如果知道错了,让她去给我哥道个歉。……嗯,叫她不要说出去是别人逼她的。”
“领命。”夜君在心中默默撤回了自己之前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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