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的住处就在联合诊所后面的巷子里。蔡警员把警车开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后放他们下车。他说他确定一路上没有人跟踪,他必须回警局写报告,明天若芸要出门之前半个钟头再跟他联络,他会换便衣做她的随身保镖。
换成平常,若芸绝对不肯单独进入一个单身男子的公寓,即使万不得已必须这么做的话,她也一定会窘迫不堪。可是现在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顾及任何原则。在这漫长的一天里,白天她比平常还忙,晚上去拔牙,回到家后受到惊吓,折腾了整个晚上,此刻她已经快撑不住了,眼皮好沉重。
“累了吗?”在电梯里,陈凯柔声问她。
她默默的点头,身体软绵绵的靠着电梯里的镜子,看到自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相信今晚住在陈凯家会很安全,此刻她这张要死不死的脸吸引不了任何男人。
出了电梯,陈凯开门请她进去。
这是一间干净得不像是单身汉住的公寓,也许比她的住处还干净。家具不多,没有多余的摆设。沙发旁的一部跑步机和地上的两个哑铃,算是比较突兀的东西。
他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微笑道:“我平常没什么时间运动,都利用看电视的时候多少做点运动。”
“我以为医生都喜欢打高尔夫球。”她说。
“我没那么高级。这间是客房。”他打开一扇门。房里有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衣橱。“我找件干净的衣服给你洗澡换。呃”他的脸颊微泛红。“上次我爸妈来的时候,他们在附近的超市各买了半打免洗内裤,应该还有剩,你可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找找看。我妈妈的size你穿来可能太大,暂时凑合一下。”他说完就走出房间。
若芸把皮包放到桌上,再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来看。里头有三件未拆封的男内裤,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才是女内裤。她拿出一件女内裤,再把窗户打开,把床被掀开来。
“我这件棉质衬衫下摆蛮长的,你应该可以穿到膝盖。”陈凯重新出现在房间门口,手里拎着一件深蓝色底,有黄色和白色条纹的休闲衬衫。
“谢谢。”若芸尴尬的接过衬衫,小心不去碰触他的手。
“浴室在这里。”陈凯领她过去,他再从浴室与厨房之间的储物柜拿出一条大浴巾,一条小毛巾和一支未拆封的牙刷。“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不用了,谢谢。”她退进浴室里,关上门,再一次确定门上了锁,才脱掉衣服。
等到温水冲到身上,她总算能够松弛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
她可以想见,再过几个钟头后,超贷案曝光,势必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她虽然不是主角,可能也会有记者来访问她,她得先做心理准备。可能的话,她宁可隐身在幕后,不要被记者追着跑。
今晚在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幸好陈凯适时来陪伴她。他是个很好的伴,不嗦、不多问,却很能够安抚她的心,而且他总是体贴的为她设想周到。
这么好的男人,怎还没有被某个女人抢走呢?台湾的女人都瞎了吗?如果她不是抱着独身主义,她很可能会被他迷倒呢!
今晚在诊所里他亲了她,那代表什么?她本来打定主意从此要和他疏远的,没想到因为情况使然,她居然必须依赖他、投靠他。说她今天晚上利用他来陪伴她也不为过。那么利用之后呢?她还能再无情无义的疏远他吗?
睡在他家,她并不担心安全的问题,因为她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相信他不会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她担心的是,他会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她担心自己的心防愈来愈不牢靠。在她脆弱的时候,她害怕自己会做出不够理智的事情来。
可她都已经登堂入室,穿上他的衬衫了,还能怎么样呢?向他宣读一篇声明?请他不要以为她真的当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只不过是在恐惧的时候,没有心思对外人解释罢了!
一打开浴室门,她就闻到食物的香味,自然而然的往厨房走去。
“你洗好啦?”他那张显得疲惫的脸仍漾出和煦的笑容。“刚好我也弄好了,肚子饿了吧?我煮了康宝浓汤和二十个冷冻水饺。”
“我不饿。”她低头,看到自己光luo的膝盖和小腿,没来由的,鼻头有点泛酸。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教她如何和他保持距离?
“那陪我吃一点。帮我把水饺端上桌,我来拿碗筷。啊!对了,我还没调沾酱。”他一边说一边拿小碟倒酱油。“我妈说要两小匙醋和一小匙酱油,再滴两滴香油。ok,开饭了。”
他把东西都放到桌上后,很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夹一个水饺进她的碗里。“尝尝看我的手艺,虽然是冷冻水饺,但是我有下饺子不沾锅,而且皮会q的本事。其实说穿了不值钱,就是要给水饺洗三温暖,煮的时候加两次冷水,皮才会好吃。”
她觉得他似乎故意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以化解她的拘束。她本来没食欲的,闻到食物香味,忍不住吃了一个饺子。吃完又理所当然似的自己再去大盘子里夹一个水饺进她的碗里。“你常常自己弄东西吃吗?”
“没有常常。我会弄的也不过是泡面、煎蛋、煎冷冻蛋饼、煮水饺、煮速食汤,报告完毕。”
她莞尔。“懒得出门的时候至少不会饿死。”
他微笑道:“没错。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能够干爽的在家里休息,省得出去淋雨,多好。我很容易满足。”
她瞟向桌子靠墙壁的那边堆着的几条饼干、凤梨酥等。他自动解释:“那是我妈上次来的时候,到附近的超级市场帮我买的。她总是怕我饿死,每次走之前都要把我的冰箱塞满东西,再准备一些干粮,让我慢慢消化掉,下次她来看到我还没吃完,就会碎碎念。所以每次她来之前,我都会拿一些到诊所请大家吃,但也要留下一点,下次她才不会准备更多。”
若芸轻叹。“你真幸福,有妈妈疼。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不知道。”
他轻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极其温柔地说:“给我机会,让我疼你。”
她差点就沉醉在他充满浓情蜜意的眸中,或许她其实沉醉了一两秒才警觉。她心慌意乱的站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我累了,我要去睡了,晚安。”她努力用优雅稳定的步伐走向客房。要不是不希望他以为她落荒而逃,她会用跑的,然后用力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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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上了床,她才真的明白自己有多累。她腰酸背痛,在床上摊成大字型。
突然,敲门声吓得她坐起来,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若芸,别忘了你今天晚上拔牙,必须吃消炎药。我在你楼下打电话给你,就是要送药去给你。”她抿抿唇,阻止自己太感动。无声地打开门,无声地接下他递过来的药和水,她一直不敢看他,怕自己又迷失在他深情的眼眸中。
她吞下药,他主动接回水杯。
“谢谢。”她冒个险,瞟他一眼,微笑一下。
“不客气,晚安。”他手握门把,柔柔浅笑着帮她关上门。
躺回床上,若芸不由自主的微笑。这漫长的一夜快把她累垮了,可是有陈凯陪伴着,让她觉得好幸福。
他要她给他机会,让他疼她。她是个拒绝爱情、拒绝婚姻的人,她的答案当然是:不。可是她好像狠不下心来,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不。唉!拒绝这么好的男人,实在有些可惜。
发现她自己一向坚强的意志开始动摇,若芸把它归咎于她太累了,她的神志已经涣散。等她睡饱了,有精神了,她就能够再斗志昂扬的与他的吸引力作战。
她似乎很快就进入梦乡。梦中的她一直巧笑倩兮,美得不像是她,身边有个体贴多情的男友陪着,他娇宠她、疼爱她,与她在花前谈心、在月下散步。在浪漫的气氛中,她献出她的初吻。
突然有车灯照过来,惊扰他们的拥吻,开车的人是龚自强。一辆摩托车的声音很快由远方呼啸而来,摩托车上的两个人都一身黑色皮衣裤,戴着全罩式安全帽。坐在后座的那个人举起枪瞄向龚自强。
她惊恐的叫喊着,叫龚自强小心,龚自强好像没有听到,他在等红灯的当儿,身体还跟着车内播放的音乐摆动。歹徒扣上扳机了,若芸更紧张的喊叫,龚自强却还是没听见,对着后视镜梳理他的头发。歹徒却听见了,他的枪口转向她,砰砰两声,挺身护住她的陈凯倒下去,她跪到地上去看他,看到他身上有两个血洞,血不断汩汩自洞里流出来,她拼命用两只手去压紧两个血洞,可是血还是一直流上直流,染红了她的手、染红了陈凯的白衬衫。
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他还不知道她喜欢他,她可能甚至已经爱上他。她哭叫着求救,可是四周一片黑暗,连龚自强的车与歹徒都不见了。她叫唤着陈凯的名字,想叫醒他,可是他的脸色惨白,好像已经死了。她是如此的孤单、如此的无助,她不要失去陈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不会回报。
该死的上帝!可恶的老天爷!他是个好人,怎么可以让他死?陈凯!你给我醒来,不准死!不要死!你不能呀!我
“嘘!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感觉到他温暖的怀抱。他没死?他活过来了?她伸手抓他,感觉她抓到的是光滑的肌肤。她睁开眼,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他的脸离她好近。
他温柔的为她抹泪。“怎么了?你梦见什么?”
刚才真的只是做梦吗?那个梦太真实了,她一时无法回到现实,激动地哭道:“我梦见我梦见你死了,你为了保护我而中了枪,血一直流,流个不停”
“没有。我没有死,没有流血,没有中枪。”
“真的?”她泪眼模糊地问。
“真的。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累坏了,闭上眼睛好好睡。”
她抽噎着想止住泪。“好可怕,我怕又做噩梦。”
“不怕,我陪着你。”他轻拍她的背。
她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感觉他耐心又温柔的持续轻拍她的背。他好疼她,被他疼的感觉真好。这次她一定只会做美梦,不会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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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什么声音吵醒了她,首先入耳的是鼾声,然后是铃声,像是闹钟声,来自隔壁房间。
睁开眼睛看到陈凯熟睡的脸,她非但不惊慌,还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天哪!她居然在一个男人怀里睡了好几个钟头,而且非但没有罪恶感,反倒有安全感。她的脑子一定是昨天吓坏了、秀逗了、短路了。
他会打鼾!她在心里轻笑,很高兴终于发现他是个不完美的男人。幸好他的鼾声不大,勉强可以接受。
现在她比较明白,为什么明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还有那么多人宁可往里跳。因为,他们可以合法的和心爱的人同床共枕。
她的脸蓦地发烫。心——爱——的——人?太扯了!她可以大方的承认她喜欢他,可是,爱?还太早吧!不过,想到她如果拒绝他,不久的将来跟他同床共枕的会是另一个女孩,她心里又满不是滋味的,甚至有些刺痛。
他一手搁在她腰上,她并不觉得不舒服。可是,他光着上身呢!他们两个人这样躺在床上实在太暧昧了,万一被别人看到,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没有超友谊的关系。
他不是肌肉男,她从来都不喜欢肌肉男。他也不是弱鸡型的,大概得归功他平常有做些运动吧。所以他的体格应该算标准型。
她第一次看到他没戴眼镜的脸。她以前就觉得他的睫毛长,现在就近观察,果然是令人羡慕的长。他的下巴长出了点点胡碴,等下他醒来后必须刮胡子。
天哪!她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样好整以暇地欣赏一个男人。他昨天晚上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害她得了失心疯。
固执的闹钟仍然响个不停。可怜的家伙,他还睡不到四个钟头,她真不忍心叫醒他。昨晚本来不干他的事,他却一直守在她身边呵护她。她欠了他这么多人情,要怎么还?
叫醒他之前,她最好先离他远一点,免得尴尬。
她想溜出他的怀抱,可是她一动,他就醒了。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挪开,反而收紧。
“早安。”他仍睡眼惺忪,嘴角已浮上微笑。
“早。”她羞涩的回答。“你的闹钟在叫了。”
“让它去叫。我今天约诊的第一个病人排十点钟,晚一点去没关系,等下我打个电话去诊所讲一声就好。”
“你平常也都会赖床,不管上班会不会迟到?”
“我上班没有迟到过,不过,今天例外。”他的眼睛清明些了,笑容更甚。“我今天不想下床了,干脆打电话去诊所请假。”他亲吻她脸颊,害她全身发麻。
她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动,他还过分的伸出一只脚来压制她的腿。“你昨天晚上说你以人格保证,我来这里绝对安全无虞。”
“你是绝对安全呀!我又不会要了你的命,顶多是亲几下而已。”他亲吻她耳垂,害她起鸡皮疙瘩。
“你耍赖。”她挣扎,可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什么力气。“你说过你不会给我压力。”
“我发现我错了,我完全不给你压力的话,我们可能拖到头发白了,还没有结果。若芸,”他叫她的声音甜得令她筋酥骨软。“昨晚我才发现,虽然你一直跟我保持距离,事实上我在你心中已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没有,你猜错了。”是吗?她自问。她回答不出来,心跳速度加快。
“我不是用猜的,是你告诉我的。”
“哪有?我不记得我说过那种话。”
“你昨天晚上不是做噩梦,梦见我死掉吗?”
她点头。
“结果你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难堪的点头。
“可见你很在乎我。”他又亲她耳垂,她扭转头躲开,他却亲她脖子。
“任何我认识的人死了,我都会哭得很伤心。”
“嘴硬。”他惩罚似的再搂紧她一点。“任何你认识的人,你都会让他哄你入睡,让他伴你醒来吗?”
她哑然,无言以对。
“我修过心理学,我知道像你这种类型的女孩,自我防卫的本能很强,除了我,你不可能让别的男人亲近你。”
“你臭美,昨晚是我不太清醒。”
“现在你清醒了,你要告诉我这是性骚扰吗?”他亲上她脸颊,用鼻子磨擦她的鼻子,害她呼吸困难。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告你。”她的声音好像太软弱了。天父呀!菩萨呀!跋快赐给她一些力量,她必须抗拒他,否则否则
“我可能比你自己了解你对我的感情。”他在她唇上低喃。“你爱上我了。”
“没有我”
他的唇压到她唇上,压断了她的话。这一次不像上次只是电光石火的一触,而是辗转反复的细细吻着她的两片唇。
让她死了吧!她居然喜欢他这样亲她。当他的舌尖试探性的入侵她唇内,她也只是象征性的防御一下,不到三秒钟,他就完全占领了她的唇。
是吗?她爱上他了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怎么会如此不小心,糊里糊涂的掉进他温柔的陷阱?现在又糊里糊涂的任他抱、任他亲。可是可是糊里糊涂的感觉也不赖,这种唇舌缠绵、口水交换的游戏,有点恶心,却十分惹人兴奋、战栗。
他一释放她的唇,她即羞涩得把脸埋进枕头里。就这样轻易被他轻薄了去,她要如何向自己交代?原本百炼钢般的坚强意志,被他的热情一催化,竟成了绕指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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