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明了,“所以皇上并不是对那些人的行动一无所知,是吗?”
“是,”南行止点了点头,“我去成都负责破获蜀郡太守杀人案之后,在杭州逗留,摸清杭州巡抚的情况,其实也是皇上的授意。”
成青云愣了愣,只片刻之后便恍然。“原来是这样……”她定了定,“杭州巡抚,也与那些人有勾结吧?”
“杭州可是天下漕运的中心,”南行止笑道,“其实无论是谁在杭州,只怕都会与各方势力纠缠不清。但是……杭州巡抚比较会做官,攀结了如今最权势的家族。”
成青云许久不说话,她微微抬头,灯火朦胧阑珊里,她竟然在他眼中看见了愧疚。
她侧首,微微蹙眉。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表情,南行止便明了了她心头有疑惑。
他捏了捏她的手,目光定然,沉声道:“青云,这是最后一次。”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我会安排你出狱。”
成青云握紧他的手,微微沉了一口气,“我知道。”
她轻轻地将头倚在他肩头,感受到他轻柔的笑意,故而稍稍抬眼。
他唇角噙着笑意,颇有些得意之色,“说来,你的女儿身被揭穿,倒是我长久以来很期待的。”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天下,你是我南行止早就看好的女人。”
成青云的心微微一颤,悸动而恍然。她蹭了蹭有些发烫的脸,她欲言又止,辗转回肠的话到了唇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嗔着他,轻哼一声。
他收紧手臂,搂着她,“今日下朝之后,我去了议政殿。”
“皇上……”成青云心头微微发紧,“皇上他会如何处置此事。”她无意识地抓紧他的领口,“我是女扮男装,青岚的身份,又……”她无声喟叹,“何况,我父亲真的是禹王余党……”她咬唇,“我只怕,会对瑞亲王府……”
南行止打断她的话,正色道:“你现在就算想要跟我撇清关系也没那么容易了。”他眉头微挑,似染上焕然的风发,“皇上想要治你的罪,也要看看我的脸色。”
“为什么?”成青云不解,“你难道敢威胁皇上不成?”
“若是不放狠话,不下狠心,只怕皇上不明白我的决心。”南行止下颌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头,“我给皇上看了你我的婚书。”
第313章蓄势待发
成青云茫然地愣住,“什么婚书?”她惊了惊,豁然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婚书?我根本就没签啊……”
南行止轻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温柔深切。他从袖中拿出一封装裱好的婚书,婚书之上烫金龙凤回旋飞舞,交颈缠绵,即使在晦暗的光影下,也熠然流光。
成青云双眼蓦地有些潮湿,酸涩而温热,莫名的情绪席卷包裹着心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婚书,婚书内的内容那样的熟悉。简洁明了的描述了她和南行止二人的生辰,籍贯,再点缀几句恒定而隽永的祝词,永结为好,白首不离。
只是末尾多了她的签名,她的字迹……
她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的婚书,那“成青云”三个字,虽是她的字迹,可力道风骨,神韵姿态,却并非她所能。
这是南行止仿写的。
她用指尖轻轻抚过,郑重而轻柔。
“你现在是我南行止的妻子,是瑞亲王府的女主,是世子妃,皇上就算要将你定罪,也得顾忌你的身份。”他轻声说道。
光影暗淡的牢房内,那盏宫灯,光芒澹澹,摇曳逶迤的光如水般徜徉旖旎,他唇角眉梢,都噙着淡淡的笑意,笑容虽浅,可笑意深浓。
成青云轻轻蹙眉,那温柔的光,为黯然的牢室镀上一层薄而柔的光,他的笑意,更是为这单调枯燥的光景平添一分暖色。
她轻轻眨眼,慢慢将婚书合上,动作轻柔,指尖微微发颤。合上后,指尖微微用力,慎重地捏在手里。
“世子,这样做,很冒险。”她轻声道。
南行止不以为意,“虽是冒险,可也值得,”他轻笑,“如此,你就算想要抵赖,也赖不成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所有的事情,都集聚到弓弦上,全部蓄势待发。长久的筹谋,总算可以将真相公诸于世。
若是成,一切水到渠成,若是败,一切转头成空。
所以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两人温存片刻,墙上的宫灯微微一闪,燃烧摇曳的灯光缠绵如丝,黯淡下去,更加暧昧。
南行止起身,揭开灯罩,拨了拨灯芯,星芒般的光,焕然扑泄而开。
“这几日,我让人连夜恢复父王的手札,”南行止从袖中拿出一叠手札,“我已经将父王所录之事,尽数抄誊在此。”
厚厚的手札轻轻地放在她手中,分量沉甸甸的。
成青云借着灯光,一一细读。白纸黑字,跃然而出。原来,这瑞亲王的手札,记录了从禹王一案到瑞亲王生前的大部分事迹。
从京城,到成都,从皇权王公,到走卒流贩……仿佛是万千条无形的线,穿越光景,将十几年的时间串联,将千里之外的人联系……
她在密信中发现了父亲的名字,也发现了他们一家前往成都的往事……
短短片刻,却仿佛经历了几数轮回。成青云心头的酸涩,悄无声息地弥漫着。
南行止静静地看着她,不管她神色如何变幻,心绪如何起伏,他都未曾打扰她。直至她将所有的内容看完。
她将手札还给他,轻叹一声。她原本思虑简单,她虽被困于大理寺监牢之中,可依旧是安全的。她只需要等待着他在外安排好一切,将这皇室最令人惊疑的秘密解开便可。
可如今,她简单的想法,由于这本瑞亲王的手札,而变得复杂起来。
“如此说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察觉不妥之后,稍稍顿了顿,缓了缓气息,继而说道:“这么说来,其实当年禹王的案子有诸多不妥,其实王爷是知晓的。”
南行止颔首,“只怕是的。”他将手札合上,安抚地看着她,“只是,禹王一案,是先皇亲自审判的。就算发现了不妥,父王也不会擅自行动,更不敢直接指出先皇的错处。”他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略带讥诮,“就算现在,只怕要将先皇亲自定的案子推翻,也是困难重重。”
“难怪先皇要将禹王一案的卷宗都封存起来,不得公布于世。”成青云喟然。
南行止没给她太多沉吟的时间,继续说道:“还有先皇的揭品,我让那人连夜复原,已经恢复大半了。”他轻轻笑了笑,修长俊利的眼眸如利剑出鞘般,闪着锋利。“只怕,这先皇所留的字画,将是最有利的证据。”
成青云愣住,问道:“字画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南行止脸色微微沉了沉,“昨夜字画恢复了一半之后,我便看了。”他沉声道:“那是先皇的自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