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裁减用度,上皇自然也有所表示,因此,用的还是往年的旧衣,但这龙袍绣工华丽,哪怕是旧了一点儿,也是贵气无比。只是上皇在灯光下,却露出不少疲态来。
白日里注意不到的老态,到了晚上在灯光阴影下,却显得格外的显目。尤其是脸上的一些阴影和褶子,十足的显目,上皇到了晚上本就精神不济,如今又被从龙榻上挖起来,自然精神疲惫。
待萧沛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微微怔了很久。
还是上皇先开口道:“来有何事,都这般晚了……”
萧沛原本有千言万语的怒气,到了这时才化为一腔郁气,慢慢的都消散了大半。
他坐了下来,顿了好久都未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上皇。
上皇喝了些茶,萧沛道:“父皇以后这些浓茶还是少喝些罢……”
说他有些老了的话,到底说不出口,越到老,就越是不服老。这些萧沛自然都明白。
上皇没理他,只道:“这么晚过来,不会只是默坐着吧,还是良心发现,过来是与朕道歉的……”
萧沛还是不说话。
上皇冷哼一声道:“就这么枯坐着做什么,有话快说……”
萧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却是放缓了不少,这样的父皇,他也不忍心与他再次大争吵一架了,只是放弱了语气道:“……父皇,以后别安排一些古里古怪的人去给我添堵了,好不好?!”
上皇眼眸一缩,道:“怎么?!朕为你安排的,还坏了事了。”
萧沛放弱了一些语气,道:“父皇明知道我心有所属的,我不要那些丑女子,她们哪里及得上倾颜,论相貌自不必说,论智慧,又实在是小聪明有余,却缺心眼的很,就会做些蠢事,眼前只盯着权势,看上去更丑陋不堪……”
“依你说,这世上的女子,除了皇后,你是一个也看不上了?!哼,还是第次听闻有做皇帝的要为一个女子守身如玉的,简直胡闹!”上皇冷声道。
“自然,这世上的女子,在我眼中,给她提鞋都不配,父皇……”萧沛不禁放软了语气,带了点以往的示弱和撒娇,如同孩提时,年幼时的幼兽一般道:“……以后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宫里拉了,本来朝务就繁忙,再被她们一恶心,简直是连饭都吃不下……”
他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些委屈和濡沫。
上皇微微一怔,不禁也软了心肠,想起幼时他小小的个头坐在自己脚边读书的模样。
那时冬日寒冷,御书房火炉充足,地上辅了锦毯,十分温暖,可他的手怕冷,每每读书时都会坐到他的腿边,背靠着他的腿取暖,还要用手在他腿部的护腿上摸摸取暖,那个时候……
上皇眼眶一润,日子虽一去不复返,可那些疼爱与相依为命,他都永世没忘过,而如今,他与皇帝之间,到底感情依旧。
有些东西,的确不是任何人都能拆得开的。傅倾颜也不行。
上皇的手不禁微微颤了颤,笑容变得有些温暖道:“又开始说痴话了,这话若要叫天下人知道,他们准要笑话你,你现在是皇帝了,不同与往……早晚都是要广纳后宫,延绵子嗣的……”
“那只是别人的看法……”萧沛招了招手让小太监们都下去,父子二人坐在灯下,殿中还算十分暖和,二人便席地坐在脚榻上,萧沛放缓了许多语气道:“……世间,从没有人叫人多纳小老婆的,只有叫人少纳小老婆或不纳小老婆的,这样的奇事也只有宫廷才有,可是敢问父皇,多纳后妃,可真是有福?父皇如今兄弟有几人存世,我又有几兄弟在世……”
上皇脸色一黑,手一紧,暗怒道这小子竟还拿这话来堵他了,怒道:“……他们都被朕杀光了,你待怎的?想要用这事教育朕吗?!朕只说,只要你有多几个儿子,便能从中挑选一个最适合的当太子……”
“父皇又生气了?!”萧沛无奈的道。
上皇怒气冲冲,又气的不成,又实在发不了火,便闷闷的道:“这话也只有你能说,你敢说,若是旁人,朕早将他砍成肉酱……”
萧沛头疼至极,就知道无法沟通。父皇现下脾气太火爆了一些,一说就炸起来,根本就不听他细说下去。
可他却拼命的压着,服软道:“父皇,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兄弟多了,儿子多也并非是好事……当年有多少人想要儿子的命,父皇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