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一展眼天就亮了,松鹤堂里头,丫鬟婆子们正一个个把随行的箱笼抬出去。张妈妈站在门口看着婆子们干活,一边指挥着把不需要的东西留下,每年去一趟庄子上,不过就住个三五日,倒像是搬家一样的,这些东西带了过去,一多半又是带不回来的。
“这一箱子衣服就别带了,才去几天,老太太根本不会拿出来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吧。”张妈妈瞧见两个婆子搬了一箱衣服往外头去,她知道这些又是老太太要送人的,可她心里不平,便喊住了那两个婆子。
“张妈妈,这是韩妈妈让带去的,我们不过听吩咐办事,你又说不带,那我们到底听谁的?”两个粗使婆子也为难了。
“说什么听谁的,你们自己没长眼睛吗?这衣服老太太明摆着不会穿,带了去干嘛?白费这些力气。”
那两人听着有道理,便又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搬了回去。
徐老太太这时候正在偏厅用早膳,吃完了便往外头来,张妈妈迎上去服侍,从丫鬟手中倒了茶给她递了过去。徐老太太便道:“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是很想着去庄子上的,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张妈妈揣摩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思,笑着道:“老太太是想着侯爷难得在京城,又不陪着您一起去,心里不受用了吧?”
徐老太太爱面子,被说中了心思也不承认,只笑着道:“你这老货,越来越贫了,以前也不见你这样的。”
张妈妈也跟着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赵先生愿意去,没准侯爷也就愿意去了,我昨儿去外头查夜的时候,听门房的小厮说,昨天是侯爷亲自拉着马车,把人给送回去的。咱侯爷什么时候也会拉马车了,老太太你可知道?”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当真的?侯爷会拉马车?他什么时候会的?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知道?”徐老太太想了想又觉得心里不受用,今儿一早徐思安有公务,一早就走了,她如今这都快要启程了,儿子也不在跟前送一程。
“罢了,这几年他南征北战的,我也管不住他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外面婆子笑着进来回话道:“老太太,外头车子已经备好了,侯爷也回来了,在门口等着老太太呢,说要陪着老太太一起往庄子上住两日!”
“当真的?侯爷回来了?”徐老太太听了这话,方才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笑着起身道:“张妈妈,咱们快出去!”
徐思安果真就回来了,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外面披着玄色绲边大氅,身姿挺拔,眉宇威严,瞧见丫鬟婆子们扶着徐老太太出门,便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上前亲自扶了老太太道:“母亲可都安顿好了,若是好了,咱们就启程吧!”
“你不是说公务繁忙吗?怎么又跑了回来,耽误了你的公务,那我可不敢当了。”徐老太太还在为昨天徐思安拒绝的事情耿耿于怀,听了他的话还不忘酸他几句。
徐思安便沉着一张脸,肃然道:“昨儿赵先生说了,我难得在京城,应该对母亲多尽孝道,天大的公务也耽误不了这一两日,还是母亲更重要些。”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简直是熨帖到了心口上一样,这才是懂孝道的贴心人说出来的正经话呢!
“还是赵先生比你懂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间徐老太太扫了一眼徐思安,瞧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也忍不住想要问问徐思安对赵菁的看法了。
一众人陆续上了马车,孙玉娥因带的东西多,所以迟了点出来,瞧见徐思安和徐老太太正打算上马车,便凑了过来道:“老祖宗,我陪着你和义父一起坐这一辆好吗?一路上我也好陪着老祖宗聊天解闷?”
徐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和侯爷有话要说,你去后面和娴姐儿坐去,她那车上空着呢!”
孙玉娥冷不丁在老太太跟前碰了一鼻子的灰,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徐思安看了她一眼道:“老太太让你坐后头去,你快去吧。”
孙玉娥抬起头看了一眼徐思安,冷得再没有半点感情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身上寒意遍生,缩着脖子往后面的车上去了。
徐思安扶着老太太上了车,母子两人做定了下来,徐老太太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万一要是徐思安对赵菁没念想,到时候两人见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尴尬几分?
“母亲有什么话就说吧,儿子听着呢!”
徐老太太憋了好半日,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把帘子挽起了一道缝隙,对外头丫鬟道:“去把张妈妈喊到这辆车上,就说我有事儿问她。”
徐思安看着自己的老娘这忸怩不定的样子,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老太太又在想什么花花肠子了,每每这种时候,她总是这副坐立不定的样子。
“老太太,是您唤了老奴过来吗?”张妈妈站在马车外头回话,没老太太发话,她可不敢自己就这样上马车去。
“你先上车,我们慢慢聊,嘱咐外头人齐了就出发了,让管家把门看好了,我们过几日就回来。”
张妈妈应了一声,又去门口跟在家里守着的婆子们都打了招呼,又吩咐前头领路的马车开始启程,这才由小厮扶着,上了徐老太太额徐思安坐着的这辆马车里。
“张妈妈,我心里着急的事儿你知道,你倒是帮我问侯爷一声,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念想?”徐老太太心里着急,嘴上又问不出,见张妈妈上了车,便急急忙忙的就开口了。
☆、第0072章
那边徐思安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就把视线往张妈妈这边移了移。
张妈妈瞧着老太太那着急的模样,心里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只好端着笑脸往徐思安那边也看了一眼,见他正有些茫然的瞧过来,便忍笑道:“侯爷,老太太心里最着急的是什么事儿,侯爷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徐思安这下子也算恍然大悟了起来,对于徐老太太来说,她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徐思安十七岁丧父,除去守孝的三年,接下来这五六年一直是南征北战,在京城里呆着的时日加起来也不过个把月,去年好容易娶上了一房媳妇,成亲当夜他就走了,还弄了这么一出好戏出来,不可谓不是造化弄人。
如今他是喜欢赵菁,可她对自己有没有那种意思,徐思安心里却还没底。他们两人毕竟有过那么一晚,虽说他是干坐着啥都没干,可若是追的太急了,就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乘人之危了。
他为了这事情每日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多见那人一次,这种念想就越深几分,可他是个大男人,这些话他也说不出口来,只能一个劲的对她好,等着她某一天恍然大悟起来,能拿正眼多看自己几眼,他也就多些说出口的勇气了。
“母亲问我是个什么念想,那母亲自己是个什么念想?儿子自然是听从母亲的意思。”
徐思安知道徐老太太是喜欢赵菁的,那时候他刚回京城的时候,徐老太太每日里三五不时的就会夸赞赵菁几句,可是徐思安也明白,作为一个女先生,或许赵菁是非常合格的,可若是作为侯府将来的女主人,徐老太太就未必肯点头了。
“明明是我先问的你,怎么又变成你问我了?”徐老太太皱着眉头看了徐思安一眼,终于忍不住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当真喜欢赵先生?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喜欢别人就要说出来,难不成等着人家姑娘先开口?我看着都替你着急了!”
徐思安听见徐老太太口中说的也是这个人,心就一下子落到了胸口,只是被自己老娘这样正儿八经的说了出来,徐思安到底觉得还有几分脸热。
“母……母亲……儿子的意思是……赵、赵、赵先生才进我们侯府,我不该吓着她,还是等过一阵子,过一阵子再说也不迟。”
张妈妈听了这话,早已经是喜上眉梢,笑着道:“侯爷好急人的性子,这怎么能过一阵子呢?这跟你带兵打仗不是一个道理吗?要先发制人、干脆利落才好,等过一阵子,万一人跑了呢?老太太还等着抱孙子呢!”
徐思安平常雷厉风行的,可追媳妇这种事情也是头一次,况且瞧着赵菁那模样,只怕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的,就怕她到时候生气就不好了。徐思安摸了摸下巴道:“她都进了侯府当女先生了,还能跑了不成?”
“怎么就不会跑了?侯爷也不打听打听,每年宫里要出来多少宫女,那些宫女都嫁了些什么人?也就是咱运气,遇上了赵先生而已。”老太太平常不爱出门,韩妈妈虽然在家侯府管的事情多,这些人情交际往来上的事情却也是不在行的,也亏得张妈妈都明白,说起来倒是如数家珍一样。
“旧年老侯爷的旧部,广安伯世子纳的贵妾就是宫里出来的,他儿子在宫里当龙禁卫的,人姑娘还没出宫呢,就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风风光光的就嫁了。这些宫里出来的姑娘们,除非是自己不想嫁人的,不然怎么也能找到人家的,更别说像赵先生这样才貌双全的。老奴私下里估摸着,赵先生之所以没许了人家,大抵是不想做妾吧?”
徐思安听了这话,忽然就想起在摄政王府的那一夜来,像赵菁这样聪慧又要强的女子,又怎么会甘于只做一个妾氏呢?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赵菁做妾的,要娶她进门,必定是当堂堂正正的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