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眼看着在他们面前好不容易有了丝人气的儿子眼底的冰冷寒意,宛如心死的冷漠表情,一声暴吼冲着贺巍山吼了回去。
“偏心也要有个度,我知道你一向喜欢毓云,但你别忘了,承渊也是你的儿子,难不成当初是我给你戴了绿帽子才生下他,所以你从来都只疼毓云不把他当儿子?”
“这是什么话,你这么说自己做什么……”贺巍山听了她的话,不由地皱起眉头。
“我还嫌我说晚了,这些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左看右看承渊不顺眼,你像个父亲嘛你!就算真是承渊的错,你别以为你就做对了!我早就看你这死相不顺眼了!”
老太太也给气坏了,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女儿走了我也难过,但不能再把儿子气走了,你要做没儿没女的死老头,我还不愿意呢,你要不想要这个儿子,行,我搬出去和承渊一起过,以后你就一个人过着吧,爱怎么怎么地,我再也不管你了!”
“外婆,别激动啊。”贺青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青裴啊,你也跟外婆一起出去住。”老太太揽着外孙眼圈儿发红。
“行了行了,我好好说还不行嘛。”贺巍山放软了姿态,又看向贺承渊,看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眼中毫无父子间的亲密之色,冷静下来的贺老爷子忽然间觉得自己二十来年对儿子的忽视似乎得到了报应,这份父子情仿佛是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扯断了,这个认知,让他顷刻间如同老了十岁。
须臾,他站了起来,踟蹰了半响,才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声音显出几分老迈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海蓝坐在一株一人高的矮树下,静静地听着过去的事。
又是一桩以悲剧收尾的豪门联姻。
十八年前,贺成两家联姻,贺家的长女贺毓云嫁给了成家的长子成峰,却不是因为什么商业利益。
那时候的贺家就足够强大,甚至根本不需要靠联姻来谋求什么,之所以贺毓云会嫁入成家,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一场酒会上,贺毓云竟对成峰一见钟情,非君不可。
贺毓云受尽父亲的百般宠爱,天真而自我,一定要嫁给成峰,对她百依百顺地贺巍山便找上了成家。
贺家强大到不需要联姻,但成家却不同,攀上贺家,等同于直上青云,于是,没多久,双方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婚后,两人着实恩爱了一些日子,就像陷入热恋的所有情侣一般,先婚后爱,爱得世人称羡,堪称联姻中幸福的典范,直让人不得不相信爱情的魔力。
贺毓云每次回家都幸福得像开了花一般,由内到外洋溢着热烈的浓情蜜意。
然而,贺毓云虽然生得娇美,但却被宠坏了,偏偏成峰的大男子主义是喜欢对他柔顺服帖的,刚开始的热乎劲过去,不到一年,所谓的爱情就破碎了,两人的感情就急转直下。
就连贺承渊当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姐姐常在他跟前说成峰多温柔多体贴多爱她,他却完全看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在贺毓云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贺承渊意外发现了姐夫的不忠,他爱上了姐姐最好的朋友,一个性情和顺小鸟依人的小家碧玉。
当时他没考虑太多,直接就把亲眼所见告诉了姐姐,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惨事。
成峰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妻子的好友,可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家里根本不可能同意他离婚另娶,于是,他做了个决定——一字不留地带上心爱的女人私奔出国,以后再不回来。
贺毓云一直花钱找人监视着丈夫,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几乎疯了般地要去追,更让贺承渊抱着出生不久的宝宝跟她一起去,以为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定能挽回丈夫的心。
谁知——
就在驱车追逐的过程中,贺毓云突然情绪失控,猛踩油门朝着前面成峰和小三和车撞了上去,导致轿车连环相撞,轿车失事的同时,也撞飞了无辜的路人,就是林海蓝的妈妈。
听到这里,贺巍山沉默地看着对面,老太太哭得不能自抑,“畜生啊,我们都不知道成峰在毓云怀孕的时候背着她有过外遇,甚至还打算带着小三私奔。”
“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和你爸呢,怎么能让毓云一个人忍着!”
贺承渊的语气淡淡的,“她不想让你们知道。”
老太太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你要替你姐姐扛下来,害得我们误会你这么多年……”
“因为姐姐很爱成峰。”贺承渊说着爱的时候却是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她始终认为成峰是一时鬼迷心窍,其实心里只爱她一个人,出事之后她还有一口气,她告诉我,她就算死也不允许我们两家闹出这种丑闻,就算死,她也要以他丈夫心爱的女人这样的身份去死。”
他顿了顿,神色淡然,似并不觉得委屈,“她希望我什么都别说,照顾好青裴,成家人知道儿子的事,更不可能主动坦白。”
贺巍山狠狠闭了下眼。
“毓云她……”老太太满眼地不敢相信,虽然贺承渊顾忌他们的情绪没有直说,但他们岂会听不出来,毓云她这是逼着自己弟弟把事情揽下来,这样,就彻底把贺成联姻和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从这场事故中摘了出去。
而唯一需要承担指责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贺承渊。
“她说了什么?”老太太没有问,贺巍山却追问。
贺承渊皱眉。
“说吧。”贺巍山疲惫地叹了口气。
贺毓云靠在椅背上,浑身是血,她用虚弱却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弟弟,如果你说出真相,就会像我一样,痛失所爱。”
“天呐!”老太太一下子哭了出来,“她怎么能这么对你,你才十六岁,那时候你才十六岁,她怎么能——”
“糊涂!”贺巍山只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贺青裴则早已苍白了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突然想到很多以前的事,他和舅舅针锋相对,甚至当面痛骂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他怎么可以对舅舅做这么残忍的事。
妈妈害死了海蓝姐的妈妈,还在临死前诅咒舅舅,只是为了让舅舅替她背下所有的罪责。
而事发时,舅舅为了救他,甚至差点废了一条腿。
“毓云那么疼你,她怎么舍得对你这么残忍。”老太太抱着贺承渊的手臂,痛哭不已。
贺承渊把纤细的老太太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怪不得你当初一回国,成家就被人暗地里整得过不下去,举家避居国外,从此安城再也成家。”贺老爷子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贺承渊,一想到当初事故刚出的时候,他忍着悲痛还宽慰亲家,倾尽力量救治成峰,甚至差点耽误了儿子的治疗,这颗心呐……
老爷子捂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背影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