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妃竟动手替明薇理了理额边的碎发,一双漂亮的杏眼便完全露了出来。“把这个戴上。”陈妃从袖中拿出一支不甚精致的赤金簪子,插在了明薇的发鬓间。
等到明薇看清了陈妃手中拿过的簪子时,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那是唐婉的旧物,是当年容铎亲手替唐婉打磨的一根簪子!
当年她被容铎打入冷宫时,这些东西一件都没带走。倒不是容铎不许,只是她不想再和容铎有半分瓜葛。容铎的虚情假意,容铎的誓言谎言,只有全部忘记,才是她的解脱。
怎的不知道竟到了陈妃手中。
明薇知道陈妃是好意,便轻轻点了点头。她转身后,步履平稳,从容不迫的跟着引路来的小内侍往清凉殿方向走去。
月白色的褙子、葱白色的泥金湘裙更让她透出一种嫣然的风致。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陈妃有些神思恍惚的扶着芝兰的手往回走。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当唐婉被打入冷宫后,她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想帮助唐婉。正巧她在琼华宫中见过这支赤金簪子,也知道这件簪子的来历,是容铎亲手为唐婉所做。她想把这支簪子拿到手,在合适的时候送到容铎面前,唤起容铎的旧情,让容铎把唐婉放出来。
如今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费了好大力气她才弄到了这根簪子,还不等她找到时机送到容铎眼前,冷宫中便传来唐婉饮鸩自尽的消息。
陈妃只记得那日天空阴沉得厉害,大雪更是接连几日,铺天盖地的下着。
这根簪子,便再也没了用途。
等到唐婉的后事办完,陈妃便把这根簪子亲自收好,已经决定不再打开。可昨日她听了容铎的话,却还是取出了那根意义非凡的簪子。犹豫再三,她把这根簪子给明薇戴上。
若是容铎真的因为唐婉而对明薇另眼相看,若是看到这根簪子,他定会念着些旧情,放容臻和明薇一马。若是容铎对明薇没有别的心思,那便当她多心,是再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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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今日要见太孙夫妇,无疑是在三位亲王、一众朝臣心中激起巨浪。
太孙前些日子才被关了禁闭,这就要放出来了?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三位亲王的心腹,都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打好了腹稿,都要参上一本太孙的“罪大恶极”,要谏言皇上不可“朝令夕改”。
或许皇上也是要彻底定太孙的罪也不一定。
顾忌着另一种可能,是以一时间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虽然不知道容铎的心思如何,可明薇得知容臻也在时,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容铎单独召见她一个,传出去总不好听。不仅她的名声不好,就是容臻也要受牵连的。
果然在清凉殿前见到一身玄色绣云纹的容臻时,明薇竟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殿下。”明薇上前曲膝道:“妾身来迟了。”
容臻微笑着摇了摇头。今日着实是意外之喜,无论皇祖父做怎样的决定,只要他在,总是会护住她周全的。
当着外人的面,二人自然不好过多开*流,可彼此间传递一个眼神,便都觉得安心。
今日虽然不是休沐日,然而早朝却散得早。容铎留了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会儿还在清凉殿中议事。
等到明薇和容臻一齐被通传时,时辰已经接近午时初刻。
明薇暗自深吸一口气,落后容臻半步,缓缓的迈过朱漆的门槛。
清凉殿中的布置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股淡淡的暖香迎面袭来,是清凉殿中一贯用的香料。地上铺着西域上贡的精致绒毯,连花纹似乎都没有过变化。明薇垂头缓步而行,恍惚之间,她甚至觉得仿佛回到了三十六年前。
“小心门槛。”容臻觉察出明薇的走神,他只觉得明薇担心,便压低了声音安抚道:“别紧张。”
明薇回过神来,不由莞尔。
兴许她来清凉殿的次数都是远远大于容臻的!重生后在宫中生活的这些日子,明薇得知清凉殿轻易不能由人踏足,除非容铎宣旨要见谁。
“太孙到、太孙妃到——”门口红衣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清凉殿中有些刺耳。
容铎手上的笔一顿。
午间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而入,徐徐的清风吹进窗台,带来几分凉意。
男子虽是玄色衣裳却仍然显得清俊温润,女子身量纤侬合度、温婉端庄,几乎是并肩而行的两个人,称得上是能入画般美好的存在。
“给皇祖父请安。”容臻和明薇一齐跪下行礼。
不过是六个字,容铎和容臻祖父两个,却都敏锐的觉察出明薇声音的颤抖。二人皆以为明薇是害怕所致,却没人知道她是因为如今关系的荒谬而忍不住想冷嘲。
“平身罢。”容铎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
二人起身后,皆是恭顺的垂手侍立,容铎不发话,二人俱是不开口。
龙椅之上的帝王,今天却是迥异的沉默。
望着眼前娇俏的女子,容铎的思绪总是会被带到三十六年前,甚至更早。那时刚才遇到唐婉的时候,甚至是唐婉还未曾觉察到他的目光时。
他还记得她回头嫣然一笑,仿佛天地间都跟着明亮了几分。
她那么漂亮,那么骄傲,她用尽自己的一切去爱他,甚至如今他的耳边还曾萦绕着她的声音。软糯的撒娇、大胆的表露心迹、委屈的哭泣,以至于最后,冷酷决绝的话。
“是我唐婉瞎了眼,看错了人!”唐婉原本明媚艳丽的面容如同结了冰霜般冷酷,她一字一度,吐字清晰的道“你我二人从此恩断义绝!”
午夜梦回时,他眼前还会浮现她的面庞。
尤其是那活泼的、深情的、哀婉的、决绝的眼神,仿佛久久凝视着他。
事到如今,容铎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忘不了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