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宫闱内游走。若是真要杀她,刚才无人时便会动手,何需耽误到现在。
说白了,她就是有些贪恋和他并肩的这段短暂时光。
他看她竟这么老实,挑眉道:“长公主认识在下?竟对在下如此放心?”
她摇了摇头,明舒长公主辛玥,是绝对不认识他的。彭家二郎自小上的就是私塾,并未像彭大哥那样同太子一起在东宫受到太傅讲学,因而众多官家公子也是不认识他的。
他哼笑一声,“不知道为何,我倒对长公主有些熟悉的样子,难道我们曾经见过?”
杨珥心里没由来得一抖,暗自扯紧了帏帽,生怕风将帽纱给吹了起来。
见她没有回答,他也不再多言。
他觉得,行了一路,她就看了他一路,目光仿佛要将他的侧脸灼伤。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这长公主果然像民间相传的那样不知廉耻,不然也做不得那样婚前偷腥的壮举。
心中虽嫌恶,手却没有放开,连拖带拽地,绕过一串密林,拨开面前最后一株绿竹,视线忽地明朗起来。
待看清面前端坐的一席人,杨珥一滞,满是无措,他……竟然把她带到了皇后生辰的筵席上来?他的身份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她欲把他往回拉,却怎么也抵不住他的执拗。
席上的众人对他们二人的突然出现,也很是错愕。连正在进行的舞乐都停了下来,此时正是谢家二女儿谢萼龄在献曲。谢家双女,长女以才闻名,这小女儿,便是以喉清韵雅闻名,是众多盛会上必不可少的助兴之人。
这谢萼龄曾闻自家的长姐在杨珥面前多有受气,因此时常与长公主唱反调。今天杨珥竟然公然扰乱她的献曲,岂能错过这个与她相对的好时机?当即便欲发作。
谁料长公主旁边那位淡然清雅的公子竟直直朝他走来,面色虽然凛然,气质却脱俗,礼貌冲她致了声歉。
虽然未待她反应,这位公子便牵着,不,应该说是抓着长公主,往皇帝那头行去了。
但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般高旷清逸的公子,是阅人无数的她生平仅见。
谢萼龄仗着其父丞相位高权重,很是心高气傲,这好好的献曲被杨珥给打搅了,那便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就在所有人都准备着看场好戏的时候,令人惊异的事却发生了,那谢萼龄竟站在原地傻笑?
高座上的帝后二人显然也是注意到林无意与杨珥二人。辛帝面色不善地瞅了眼杨珥,意在责怪她又跑到别的地方躲避,连他派去的人都捉不到她。
在一旁的皇后,则愣神地盯着林无意。
林无意行至御前,终于放开了杨珥的手,向辛帝跪下行礼,“臣林无意,叩见皇上。长公主刚才在宫闱迷路,遇到微臣,微臣顺路便将其带来了,若有不当之处,请皇上责罚。”
杨珥:臣?什么臣?
皇上一双明眼,是生生看着他将杨珥给拽来的,心里虽不喜,却没有理由责备,当下沉声道:
“无妨,劳烦怀化将军了,平身吧。”
杨珥脑子有些发蒙,闪过暮云和二七给她说的关于这届武状元的琐事,还有刚才马厩里的那头牛,瞬间领悟了过来。
双拳不由得紧握,文试的路,被她给掐断了,他竟然会想到走武举的路?
辛帝看着静站在一旁的杨珥,凝眸吩咐道:“当着这么多群臣的面,还带着帏帽,像什么样子?赶紧拿下来!”
杨珥僵着身子,没有动弹,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让林无意听出猫腻。
席上一阵躁动,群臣相互交头接耳着,皆在指责杨珥的失礼。林无意倒是垂首一边,笑得清浅,很是享受长公主成为众矢之的样子。
他轻声道:“你不想嫁给谢庆岱,我就偏让你嫁给他,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我都乐意助你完成。”
他眉眼恭敬,若不细听话中语义,她怕是真要相信他是由衷地想要帮助她。
她心下灰暗,他已投靠丞相,今日丞相党羽的小心思,他知道也不足为奇,但她仍未动,于是辛帝的面色愈发暗沉。
忽然,席上走出一人,行至林无意身边,冲辛帝拜了一拜,“皇上,今日是皇后的生辰,莫要为了一个帏帽之事扫了众人的雅兴,臣斗胆猜测长公主执意不拿下帏帽,应是患了疹子等皮肤疾病,不便露面。”
辛帝知道杨珥活蹦乱跳地好得很,哪有什么病。眯着眼瞧了瞧这有些眼生的新任振威校尉,他记得好像名唤执婴,摘得本届武举的武探花,随林无意一道,都是近来投靠了丞相的走狗,怎么会帮杨珥说话?
杨珥心惊地望着冲出来的执婴,咽了下口水,连他都来京城做官了,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情之人!
台下的谢焘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手中的茶,睨了一眼执婴,面上没有喜怒。
林无意却微微蹙眉,对执婴出头的这件事感到很是奇怪,他与京中之人并不相识,完全没有理由站出来为长公主说话。
众人也向执婴投来了目光,皆以为他是为了给皇上留下好印象而急功近利之举。执婴面上平淡,心里却苦涩着,一头是于他有恩的长公主,一头又是他的生死兄弟林无意。
众人皆以为长公主会顺着执婴的话下台,却未想到她伸手便掀开了帏帽。
林无意挑眼望向她,刹那间,脑中如雷鸣轰击过后,懵在原地。
怎么会是她?
怎么能是她?
杨珥冲他行了一礼,“辛玥谢过怀化将军的引路。”说完后朝辛帝福了一福,朝女眷席走去,转过身的她眸色渐冷,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计划。
一个位列将军,一个是皇家的长公主,日后避免不了相见,此时任何遮掩已再无意义。
执婴心里一叹,对辛帝告了声退,拖着出神的林无意往原本所坐之处走去。
辛帝素来敏锐,察觉出林杨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陷入了凝思,场中一时有些沉闷。
不过很快便被人给打破。
谢焘恭谨地候着腰,出席,向辛帝一拜,“皇上,老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年近六十,走起路来连气都不喘,身形矫健,未有老态,低眉顺眼很是慈善的样子,在场却没有一人敢轻视他,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杨珥刚坐稳的身子一斜,正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