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日内情的,只是现在证据全失,魏昭仪又在场,皇帝为了维持公允,势必会通过惩罚杨珥,来给后宫一个交代。
“皇上!”祁公公听了小跑至身边的那名公公传话后,蹙眉对辛帝道:“皇后来了!”
“她来干什么?”辛帝诧异,今日之举虽事关后宫,但为了避嫌,特意未通知她。杨珥头皮有些发麻,这事若是成了,她自是希望闹得整个辛朝人尽皆知,只是现下这事败了,却连后宫之主都牵动了。
皇后衣着凌乱,大步入了堂内,所过之处掉了不少的金银头饰,可见其焦急之心,看来她也是得知了今日之事会牵扯到她的家弟,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
她甫一进宫殿,便听到了景窗的高喊鸣冤,言语之间可以推测出家弟并未被捉,看来家弟还没有那般不知轻重。她现在才能勉强找回一丝镇定:
“皇上,今日之事,您应先告知臣妾,再随臣妾一同来处理。”
辛帝定定地看着她,这朵高不可攀的凌霄花,一如他初见时那般孤洁,却俨然失了魅力,这股魅力伴着谢家权势而生,也必将随其消亡而逐渐逝去。
她就算再同谢家与众不同,也逃不过她姓谢的命运。
皇后见皇上并不理会自己,有些心虚,毕竟家弟与井才人的事无论真假,都已在皇帝心中钉上了一个疤。
她深吸了一口气,挑眉望向杨珥,“长公主,你未知会本宫,便擅管后宫之事,是将本宫这个一宫之主不放在眼里吗?”
杨珥心里嗤笑一声,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林无意的身形有些蠢蠢欲动,皇后似乎动怒不小的样子,若是当真对杨珥下了什么重罚……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佩戴的长刀。
一声轻笑蓦地出现,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显得尤为刺耳,辛帝不耐地望向魏昭仪,“有何好笑?”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昭仪,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皇后,正色道:“今日是臣妾通知皇后的,特意请她来主持公道的。”
杨珥心中生奇,这魏昭仪不是向来妒恨皇后吗,今日怎么会不计前嫌地参合进了这事?
可是下一瞬,令她瞠目结舌的事却发生了,魏昭仪面色一片凛然,“皇上,臣妾今日是为了揭露井才人的罪行而来的!她……”
景窗的脸倏地煞白,尖声打断了她的话,“魏昭仪!你不要信口雌黄!”
魏昭仪一顿,对她的无礼并不生怒,觑了一眼同样很是紧张的皇后,心中尤觉解气,一指堂外那头垂得极低的两名侍女中的其中身形更壮硕的一个,“臣妾若是信口雌黄,那站在那里的谢中尉又是怎么回事?”
杨珥与辛帝大惊!那名壮硕宫女显然也是听到了魏昭仪的指正,下意识地咬牙抬头,与众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皇后脚下发软,脑袋空白地扶住圆桌,才没让自己暴露丑态。景窗却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不!”
谢庆岱见身份暴露,二话不说地便往欲掠上屋顶,却被眼疾手快早已飞身至跟前的林无意一把给捉住。他从小只习得了一些武力皮毛,断不是武状元的对手,只挣扎了片刻,便心如死灰地收手了。
皇帝目光如刀刮在魏昭仪身上,“把事情的所有经过,都给朕说清楚了!”
魏昭仪面上不免得意,“皇上,臣妾早就发现了井才人与谢庆岱的苟且之事,今日知道了她的窘境后,假意说要帮她让谢中尉脱身,办法就是将其扮为臣妾随行的宫女,实则方便臣妾行揭发之举。”
皇上的语调不温不火,“早就知道?为什么今日才说?”
魏昭仪笑得愈发不掩饰,“早先只是有些蛛丝马迹,不足为证,今日才是‘捉奸’的铁证!”
杨珥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魏昭仪未免也太过愚蠢,心眼丝毫未曾掩饰,便毫不保留的倾囊而出,殊不知皇帝的脸面已被她亲手撕下,辛帝日后每每看见她,便会想起今日恼羞成怒之事,又怎会对她笑颜以对?
杨珥觑了一眼额头上满是热汗的皇后,魏昭仪之所以憋到今日才说,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便是要让皇后从今往后,彻底抬不起头来。
果见皇帝阴阳不明地说了句,“那朕真要好好感谢你了。”魏昭仪面上一喜,还欲再说些推辞的话,辛帝却已不愿再听。
他挑眉望向已然呆愣的景窗,“你还有什么话说?”
景窗双眼无神,绝望地看着房檐外赤晴的蓝天,还能有什么话说?难不成说谢中尉只是路过此处,与她无甚关系?她怕说出来连自己都骗不过。
辛帝见她不答,已是认罪之举,转而看向一旁的皇后,“正好皇后今日也在,既然是后宫之事,便交由你来处置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皇后身上。她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声音有些颤抖地吩咐道:
“来人,将井才人杖责一百板,送入冷宫。至于谢中尉……押入大理寺大牢,一切后事,由皇上定夺。”
林无意心中惊诧,万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连半分求情之话都未曾说出。皇后宣了旨意后,便六神无主地告退。
辛帝允后,她缓缓朝堂外走去。林无意看着她竭力克制住自己崩溃的神情,心里不免有些感触,该是有多么坚毅的品性才能面对着亲人的苦痛时,还能镇定自若。
皇后路过他时,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被林无意一把扶住,他忍不住地关心道:“望皇后回宫时小心一些。”
她身形一僵,眼里登时浸满了热泪,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载到了地上。
“皇后!”辛帝心下一乱,朝她跑了过去。
杨珥怔住,这谢蕴玉如果不是行的苦肉计的话,身体未免也太差了些吧?入宫前,也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隐疾啊……
第64章心头肉顿悟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尽头的那间,往往都是用来关押朝廷重犯的,此时一具毫发无损的身体正躺在其间微薄一层的干草上。
除了偶尔有鼠蚁窜过的声响外,那人的呼吸几乎弱不可闻,任何人看上去,都只会以为那人睡着了,殊不知他已近重伤垂死的状态,上头的人曾下令,要让其外表看不出一丝损伤,身体内,却要找不出一处完好的脾脏。
听起来着实有些骇人,但这却对大理寺的狱卒们来说,却并不陌生,施起极刑,眼皮都未抬一下。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骤然出现,声尾拖得极长,却很是轻快,彰显着来人心中的愉悦。
那人径自在谢庆岱所处的牢前站定,轻唤出声,“谢中尉?”
无人理会,看来他已经昏死了过去。那人莞尔一笑,“哦,不对,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他黑曜的双眸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间显得尤为刺眼,他望着地上狼狈的那人,默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紧接着不再犹豫,而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被甬道上的那丝微弱的烛火,衬得流光异常。
足可观此刀是被仔细打磨过的,见血即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