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苏南枝,你好可恶,”温执拥着她,泪止不住地落,“你休想走!你休想丢下我!”
温梦枕再次飞天而去,一头撞在星阵边缘,死活出不去。温执无暇管他,攥着苏南枝的手腕,拼命想要摸到她的脉搏。可是她身体里死寂一片,经脉干涸,心脏停跳,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他终于明白,她已经死了。
“你不能死,”温执低声喃喃,“你欠我的,你把我困在这里,你也要陪我永生永世。”
他往她的眉心注入黑气,她体内的魔种瞬间激发,生出无数黑色的脉络,没入她已经干涸枯死的经脉。可她依然死气沉沉,毫无反应。他发了狠,五官七窍涌出无数掀腾黑气,灌入她的七窍百穴。
终于,她动了动手指,有了反应。
她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眼底一片荒芜的漠然。
她醒了,可她再也不是苏南枝。
第三声钟响传来,仿佛苍穹被敲击,大地跟着簌簌颤抖。浓白的薄雾遮蔽视野,恍惚间,姜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篱。”
她蓦然转身,对上她师叔明净的双目。
“三声钟响已至,怎么还不走?”苏南枝问,“你这孩子一向冒险,我的过去有这么重要么,值得你待到现在。三百年了,没个长进。”
姜篱愣愣地伸出手,穿越苏南枝透明的身躯。这是幻景,还是魂魄?
“师叔你……”姜篱喃喃。
“一缕残魂罢了,”苏南枝叹了口气,“这三百年来,温执一直想法子让我复活。温梦枕和那些误闯进来的可怜蛋,都教他当做生魂祭给了我。他素来擅长这些歪门邪道,居然真的有用,让我有了一缕神智。你这孩子运气好,赶巧我醒了这片刻,否则你已经死在华胥梦里。”
姜篱眼睛一亮,“那你可以回来了!”
苏南枝打断她,摇摇头道:“阿篱,我终归是死了。死者复生,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女人的脸庞寂静,好似一陂悠悠春水,有种姜篱看不懂的平静淡然。历经三百年的时光,她好似被红尘洗炼,超然物外,剔透玲珑。姜篱并不为她看开而高兴,心头只有说不尽的悲哀,仿佛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姜篱问:“我本来也死了,师叔,我能活,为何你不能活?”
“那必是有人替你担了因果。”苏南枝淡笑,“既然有人情钟至此,那你便受了吧。”
姜篱心尖钝痛,道:“师父走了,云芽走了,师弟下落不明,阿竹背叛了我。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三百年前我拥有一切,三百年后我一无所有。”
苏南枝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姜篱的发顶。她知道,这孩子自小艰辛,世家门阀垄断道术,姜篱一个无名孤女撞破了脑袋挣得一席之地,才有师长亲朋,有弟妹挚友。而今家破人亡,师友尽散,她孤身一人,又该在何处落脚,何处容身?
几近透明的手指穿过姜篱发丝,她终是触不到姜篱一丝一毫。
阴阳已隔,万事皆休。
苏南枝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傻孩子,长生之道那么长,你既然要走这条路,谁又能陪你一直走下去?从来是上一程的人,下一程告别。下一程的事,再下一程终了。我、你师父,云芽……我们都是上一程的人,我们已经到了终点,可你还没有。阿篱,你该走下一程的路,走没有我们的路了。”
姜篱喉头一酸,闭上眼,落下泪来。
倘若长生就是长久的孤独,又有什么意思?
“帮我个忙吧,”苏南枝莞尔,“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师叔,你说。”
苏南枝深深凝望她盛满泪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杀了我。”
姜篱一愣,呆立在原地。
“三百年前功体耗尽之时,我就该死了。温执强留我到现在,我如今已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神雷克制魔种,而我体内的魔种吸收太多生魂,唯有最精纯的神雷方能破解。苍岚已灭,普天之下,只有你拥有苍岚神雷。”
苏南枝顿了顿,轻轻道:
“所以阿篱,拔出你的剑,送我这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