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我过几日要去外地一趟,许得月余才归来,还劳烦木娘子好生照看她。”
木槿便接过他递来的信,点头应下了。
秦月淮走后,沈烟寒一脸不悦地走下楼来,木槿忙将手中信递给她,“娘子,郎主给你的。”
沈烟寒微抬下巴,“谁是你家郎主?莫信口雌黄!”
木槿一噎,心道说他是说他不是的还不都是你,见沈烟寒盯着着秦月淮消失的方向,蹙着眉道:“那谁谁欠我那么多钱,你下回记得要,回回都赊账,我这小本生意可不好做下去。”
木槿自然明白沈烟寒口中的“谁谁”是谁,看沈烟寒故意拿高价敲诈秦月淮,秦月淮却甘之如饴认了不少债务,两人堪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心实意觉得郎主现身是好事,尽管他的身份不明,他同沈烟寒的关系如今也说不清。
总比消失得无踪无际强太多了。
她捂嘴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烟寒说:“知道了,看来郎君往后的俸禄全数都要交到娘子你手上了。”
沈烟寒心中一漾,却是转头瞪木槿,一脸责备:“胡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让那谁谁爱穿新衣,还总往极品等级挑?”
木槿笑道:“是是是,都是他眼光高,挑的‘最优等’,所以才需要付的价格奇高。”
沈烟寒装听不懂,冷哼一身,说:“回家。”
木槿拿着秦月淮的信,一直拿回了沈府,最终给她放在了床头。
沈烟寒通过妆台上的镜子看到这些,她假装没发现木槿的动作,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木槿给她关上房门离开后,她才坐去了床沿,像做贼般动作很小,轻轻撕开了信封,读过。
秦月淮竟要去淮河一带了。
可他一个翰林学士而已,不在临安府替官家起草文书,到处晃悠做什么?
沈烟寒盯着另一张纸上秦月淮画的他自己,心中冷嗤了至少三回。
谁要看你?
*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一眨眼便到了七月。
七月初五,是沈固辞的生辰日,在温蓉的张罗下,沈家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家宴。
听闻安排后,沈烟寒本想以生意繁忙为借口不参与,毕竟要论沈固辞与她之间的父女情意,确实也并不算多,可她孤注一掷将齐蕴留给她的嫁妆宅子卖出为本开了衣裳铺后,她如今只能算借居在沈府,说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作为长女,她最终还是赴了宴,去表了表孝心。
这次宴会因是家宴,也没有请外人参与,但一家主母温蓉却是隆重地安排了一切,不止请了临安府的名厨特意上门做宴,又重金请了瓦肆里的一个戏班子前来演戏,她竭尽全力展现阖家十分敬重沈固辞的一面,好将近来愈发淡漠的夫妻关系拉近一些。
对温蓉的大张旗鼓,沈固辞冷眼旁观。
温蓉背着他擅自处置沈烟寒的嫁妆宅子和李家寨山匪找上门这两件事,如今已是结结实实在他心中卡上了两根刺,他这人说好听是坚毅,说难听是固执己见,一旦认定的某些事极难改变自己的观点,看温蓉刻意讨好他,他全然一副铁石心肠,并不觉得有多么感动。
宴桌上,温蓉代表儿女们朝他敬酒,沈固辞甚至想拒绝:“这几日许是天气过热得了暑气,头晕晕乎乎的,便不饮酒了,喝些凉茶罢。”
温蓉脸上的笑容一滞。
她都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日了,沈固辞从国子监下值总是晚归,回来后也是一头钻入书房,不与他们母子几人一起用晚膳,带头将他自己定下的一家人要一桌用饭的规矩推翻,甚至夜里也常歇在书房,即使偶尔回屋,也不会对她的示好有任何回应。
沈固辞的变化她不是看不清,不甘、委屈、痛苦……这些情绪她不是没有,可她又能如何?沈固辞似乎压根不在乎!
她依旧抬着手臂,双手握着酒杯,心中想着,齐蕴当初离开沈府是不是面对的也是眼前如出一辙的郎君,面上不显对沈固辞的任何不满,又劝到:“老爷,这是大姑娘专门备给你的‘成州酿’,你多少尝上一点罢。”
沈固辞一顿,诧异不已地看向沈烟寒,“你备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写信去外祖家请教舅舅们如何做生意,他们便叫人给她捎来了好些这个酒,说逢年过节可作为店铺里的赠礼送客人。
她本就有许多坛,给沈固辞喝上一些又不是什么难事,沈烟寒点头,“是。”
见沈固辞似乎有些感动,她不耐烦地补充:“舅舅们给的,反正也多。”
沈固辞盯着沈烟寒,眼前浮现彼时在成州时,他第一次进齐家的热闹场面。那日,齐蕴的兄长们护妹心切,可没少灌他这个外人这酒吃。
他醉得昏天黑地,却因祸得福,借由此事在齐府上住了下来,那些时日,都是怎样有趣的有希望的的时日啊……他忽而动容,觉得眼眶发热。
忍了忍心头情绪,沈固辞才朝沈烟寒道:“你陪我喝一些罢。”
温蓉一惊,不想沈固辞亲自劝沈烟寒酒。
沈烟寒当即拒绝:“我还怀有身孕。”
沈固辞却不依不挠,给她倒了一杯递来,说道:“一小口总归可以。”
沈烟寒心头一下生起火,不客气道:“哪有劝孕妇喝酒的?喝出个三长两短算谁的?”
沈固辞脸色一僵。
这时,温蓉居中调和道:“我特意去东市买了些果酒,这酒度数极低,卖家说小孩子都能吃的,不如大姑娘你拿这替代,与你爹爹碰个杯算数?”
沈烟寒看着温蓉递来的一杯浓色酒液,并不接手。
温蓉再朝沈慧和沈毓道:“你们姐弟二人也给爹爹敬一杯。”
二人乖乖听话,当真就给沈固辞敬酒,沈固辞未推拒,欣然饮下。
弟弟妹妹都有所表示,沈烟寒见状只得装孝子到底,终是拿过温蓉递来的酒,说着祝辞与沈固辞碰了下杯,随后,一饮而尽。
桌上氛围总算缓和,一家人还算心平气和地用完了饭。
可饭后不久,不止沈烟寒,今日凡是喝过果酒的,都觉出身子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