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夜幕中,冷冷看着她。
霜降臂膀上血如泉涌,怔怔抬头看着他:“厉少爷……”
这一句,却像是捅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伤口,厉轻鸿忽然嘶声叫:“你眼睛瞎了吗?我是堂堂神农谷的长公子,我姓木!”
霜降急急喘息几声,望着他身上华贵衣饰、发间神柳簪:“谷雨姐姐一直很惦记你,她……”
厉轻鸿猛然截断她:“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怎么,觉得我不会杀你们吗?”
霜降嘴唇轻颤,泪水涌出眼眶:“厉……木少爷,小少主就在那边,你不帮帮他吗?”
厉轻鸿身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静静站立的木安阳,再望向霜降。
他声音沙哑,慢慢道:“少主?……是啊,我从小就知道,他是我的少主,我要一辈子辅佐他,听他的话。可是凭什么呢?”
他幽黑的眸子中,慢慢浮起怨恨和不甘:“我原本就该是仙门长子,身份尊贵,也该备受娇宠和瞩目。如今我好不容易从那个魔窟挣脱出来,怎么,你们还要我回去,做一条狗吗?”
说到这里,他眼中凶光大盛,屠灵匕首黑气更加浓郁缠绕,就想向霜降刺去。
旁边的树丛里,几道黑色身影忽然闪出,正是断后的赵庭安和两名手下。
两名手下袭向厉轻鸿,赵庭安则一把抓紧霜降,就想将她拉入传送阵。
厉轻鸿脸色阴沉,屠灵阴气绽放,“唰唰”几下,鲜血纷飞,那两个魔宗少年齐声惨叫,被瞬间逼退。
“屠灵”匕方向一转,刺向了赵庭安的后背。
赵庭安只觉得身后一阵阴寒刺骨,心中大骇,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急闪,可是却躲不开那快如鬼魅的寒光。
血光漫天,他的半条手臂被那吹毛断发的匕首一刀斩断,高高飞上半空。
他惨叫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一张元清杭留给他的爆炸符,火光闪过,四周一片刺眼的白光。
光烟散去,霜降和赵庭安的身影双双不见,只剩下地上一大摊血泊。
厉轻鸿盯着地上的鲜血,静立半晌,抬起了头。
不远处,一位高大的白衣少年怔怔看着他,神色似乎是震惊,又似乎是茫然。
厉轻鸿一双黑眸幽黑如同枯井,冲着他道:“商公子不来一起剿杀魔宗妖人吗?”
商朗凝视着他,眼中痛楚闪过。
他低声道:“对过去的旧识出手,真的不会难过吗?”
厉轻鸿举起“屠灵”,漠然吹落上面一串血珠,笑了笑。
他举步走来,和商朗擦肩而过时,停了下来。
没有看商朗,他目视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前在魔宗的时候,你很伤心难过。现在我是名门正派啦,又和过去决裂得这么爽快,你却依旧好像很不高兴。”
他俊美脸上浮起一丝讥讽,快要溢出来:“那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满意呢?”
……
大殿中,澹台家的仆人终于战战兢兢,将附近的油灯和红烛点燃,。大殿内重新光明大盛。
就这片刻工夫,除了中毒留下的,殿中的人还是少了好些。
宇文瀚不见踪迹,宁程和陈封也已经不在殿中。
而远处新房的方向,却已经地动山摇,剑意纵横。
……
宇文离蓦然回首,震惊无比地看着远处急袭而来的几道剑意,眸子骤然紧缩。
一道剧烈的波动,罩在新房外的遮蔽阵终于裂开。
澹台明浩手中一件法器冒着焦黑烟气,劈开了姬半夏布下的阵法,一眼看见姬半夏单掌按在澹台芸背心,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放开她!……”
姬半夏面无表情看着他:“现在你认她是你女儿了吗?只可怜了她哥哥,到死也没被你当儿子待过。”
澹台明浩脸上肌肉抽搐,像是被这一句戳中了最深最悔的伤,他嘶声道:“他是我儿子,我要怎么对他,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管!”
姬半夏漠然道:“也对,你儿子多惨,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答应了素素要照顾她女儿。所以今天来走这一遭。”
他低头看向澹台芸,道:“你母亲不是我杀的,更不是元清杭。至于你的未婚夫君是人是鬼,你自己看清楚些。”
他手掌一按,解开了澹台芸身上的定身符,将她平平向前一推:“去吧。”
澹台芸踉跄几下,身子向前跌倒。
宇文离急抢上来,伸手揽住了她纤细身形:“芸妹!”
澹台芸满脸是泪,怔怔看着他:“离郎,你说一句……你没有杀我兄长。”
宇文离身子微微一颤,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须臾之后,他才嘴唇轻动,答非所问:“芸妹,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澹台芸泪水流得更快更凶,忽然猛地啜泣一声,手臂急伸,从他手中抢过了那把邪气森森的剑,反手一送。
剑光一闪,血光四溅,刺入了宇文离的身体。
宇文离踉跄后退,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事出突然,不少人虽然对宇文离都有了怀疑,可是谁也没料到澹台芸如此刚烈冲动,顿时惊呼一片,全都震惊在当场。
澹台芸身子颤了一颤,茫然撒开手,望着宇文离红衣上慢慢湮开的阴影,泪水流得更急更快:“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躲得开。”
宇文离吃力地喘息,一双温柔凤目里,好似一点怨恨也没有:“我以为……任何人都可能伤我,唯独你不会的。”
澹台芸怔怔出神,最后再看了宇文离一眼,泪水急涌而出。
她咬牙转身,狂奔而去。
宇文瀚大吼一声,飞身上前扶住了宇文离:“离儿!”
宇文离目光迷离,反手扶住祖父,微微苦笑了一下,昏迷过去。
宇文瀚大吼一声:“医修呢?哪位大医修在?!”
旁边青衣一闪,木安阳抢了上来,伸手接过宇文离:“老前辈放心,我来救治吧。”
宇文瀚看着他紧张施救,半晌转头,看向元清杭的眼光,又是悲愤,又是失望。
“老夫自认对你不薄……你这样害我宇文家,又是为何?”
元清杭在心里暗暗叹息。
他目光清明,轻声道:“宇文老前辈,我从没想过要害谁,但是非曲直,总得有个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