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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珣点头,连连称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如今已被封为太子,稍后继位,自然是大统,原无需踩着秦璋的尸骨上位。
皇帝顿了一顿,又道:“秦璋的妻子丁氏,也留不得了。她如今有孕,若生下女子还好。生下男子,也会是威胁。”
秦珣沉默了一瞬。他也不知该高兴父皇全心为他打算,还是该心寒皇家亲情变化太快。
皇帝圣旨都已经拟好了,直接给了秦珣。之后,他挥了挥手:“你去吧!干大事者,不能心软。”
秦珣接过圣旨,踌躇道:“可否留个全尸?”
皇帝微微一怔,半晌方道:“也好。”
秦珣这才领命而去。
他前脚刚走,皇帝便唤了孙遇才上前,笑道:“朕还有桩事,需要你去做。”
孙遇才偷偷拭泪:“皇上请吩咐。”
“朕不允许任何人负朕。”皇帝咳了一声,用手指擦拭掉唇畔的血,“朕记得先时有个珍妃大苏氏,跟陶氏很要好……”
孙遇才想了想,他不大记得这些事了。但是在皇帝面前,他也只能点头:“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跟陶氏有关的,朕都不想看到。”皇帝大口喘息,“把她的尸骨迁出来吧,悄悄的,往乱坟岗上一丢,也就成了……”
孙遇才目瞪口呆。珍妃再不受宠,那也是曾经伺候过皇帝的女人。怎么就因为一个跟陶氏交好,就要死后不宁?
“记住没有?”
孙遇才连连点头:“是,是……”
“这事你找人去办。”皇帝喘了口气,“还有,你跟了朕多年,朕用着很趁手。黄泉路上,你就陪着朕吧!”
孙遇才面色惨白,泪水盈眶。他只能“哎”了一声,强笑道:“能伺候皇上,是老奴的福分。”
皇上这是要他殉葬呢。
皇帝笑了笑:“还是你最得朕心,朕……”
话音未落,他便仰面倒了下去。
孙遇才大惊,高声道:“传太医!传太医!快请太子!”
这都是什么事啊。宫里当家的几个主子,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废的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秦珣领了圣旨,直奔天牢。听皇帝说可以留太子全尸,他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命人备了一杯特殊的酒。
天牢里的光线有些暗。秦璋所待的地方还稍微好一些,只有他一人。他虽然容色憔悴,但是衣衫整洁,正坐在天牢里唯一的桌子边。
一看见秦珣,他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三弟,不,或许我现在应该称你为太子殿下了。”
秦珣皱眉,走进天牢,轻声道:“就算是太子殿下,也是你的三弟。这两点并不冲突。”
他手里拿着圣旨,身后的随从端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一杯酒。
秦珣教人将酒放在桌上,令那人退下。
“父皇果真是立了你。”秦璋的目光有些怅然,从酒杯上移到秦珣身上,他自嘲一笑,“也是。我之后还有你,你之后再无旁人。不立你,父皇又能立谁?”
秦珣笑笑,不置可否。
“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有,陶家……”
秦珣抬眸,打断了他的话:“我今日来,主要是两件事。一是奉父皇之命送你上路。二是让你做个明白鬼。我要告诉你的是,母后,不,废后已经不在了,留了全尸……”
秦璋瞳孔一缩:“怎么?”一瞬间他剧痛钻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日在牢房,他细细思忖,可还是想不明白。母后在后宫操劳半生,又与父皇是结发夫妻。到底是她或者陶家做错了什么事,父皇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这事说来话长,我可以告诉你。”秦珣缓缓说道,“因为十八年前,母后给父皇下了绝育药,以至于父皇后来再无子嗣出世。很不幸,这件事被父皇给知道了。母后供认不讳。戕害龙体,残害皇嗣,是什么罪过,我想你也很清楚……”
秦璋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母后给父皇下药?不,母后最贤惠。她在后宫,最是贤良公正!”
在他心中,他的母后堪称贤后典范,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秦珣点头:“是啊,她贤良公正。反正别人都生不出孩子,她何不大方一点?”
“……”秦璋瞠目结舌。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被赐死?你为什么会被废?”秦珣看着他,竟有些同情,如果不是陶皇后下药,凭皇帝对秦璋的宠爱程度,秦璋地位稳固,绝对不会有被废的一天。
看着秦璋的面色一点点变白,秦珣恍若未见,继续说道:“你以为为什么后宫十多年都无人有孕?唯一的一个孙氏刚一有孕就小产暴毙?你以为父皇为什么会下旨杀掉你这个他曾经最心爱的儿子……”他顿了一顿:“因为皇后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秦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消失无影无踪,怔怔道:“父皇下旨杀我?”
点了点头,秦珣道:“母后已经走了,父皇同意,留你全尸……”
秦璋眼眶赤红,原来竟是这样么?母后为了他,伤害父皇。父皇察觉后,又要他们母子的性命!他阖上双目,好一会儿才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告知。”
他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笑了笑,冲秦珣道:“我这个将死之人想求一件事,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忙?能了固然很好,不能,我也不怪你。”
秦珣点头:“你说。”
“我死之后,希望你能善待阿玉。她腹中的胎儿,能拿掉就拿掉吧,这样她以后,可能不会那么艰难。”秦璋笑了笑,眼里有泪花闪烁,“母后想绝父皇的子嗣,应在我身上,也好。”见秦珣面无表情,他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不能吗?那……”
秦珣轻声道:“父皇下了旨意,丁氏及其腹中的胎儿留不得。你不用担心她,很快你们就要会合了……”
“留……不得么?”秦璋一怔,继而苦笑,“是我连累了她。”
他想,大约是毒性发作了,他一时间觉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眼前也变成了黑黢黢一片。他缓缓坐了下来,努力微笑:“不知道阿玉是不是跟我一样。她最怕黑的……”
他话未说完,脑袋一歪,便倒了下去。
秦珣站在他身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扬声唤了狱卒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