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的话,在家里设个牌位即可,不要到坟前去了,以免惹不必要的麻烦。”
“嗯。”秦璋点头,面带怅然之色。
母后为了他能顺利继位,给父皇下药,让父皇再不能生育。父皇得知真相,赐死母后,迁怒旁人。他受母亲牵连,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却不能怪自己的生母。毕竟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也不能恨自己的父亲。那是天子,是君父,他怨恨不得。
命定如此,他怪不了任何人。
秦珣顿了一顿,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不知你们将来是什么打算?”
丁如玉抬头看向丈夫。现在他们活着,很好,可以后呢?一无所有,将来如何立足于世,如何养育儿女?她垂眸,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一声轻叹。
秦璋知道妻子的焦虑,握了握妻子的肩头,温声道:“等孩子出世以后,我想离开京城。小时候学了几门手艺,成不了大家,做个匠人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还能做个教书先生。”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差点忘了,方才我在雕一样东西。哪儿去了?”
丁如玉愣了愣,也四下寻找。她指着地上一物:“是这个?”
秦璋眼睛一亮:“正是。”他弯腰捡了起来,一脸遗憾:“可惜,竟然摔坏了。”
丁如玉见那是一个木雕,已经摔成了两截。木雕看着有些眼熟,定睛细看,雕的正是她自己的模样。她心里一酸,泪水弥漫了眼眶,轻声道:“没关系,坏了也没关系。我人都在这里,还要木雕做什么?”
她心里猜想,多半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所以借木雕来寄托相思之情。
虽然现在荣华富贵、权势名利都没有了,但是他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
秦璋伸手揽了她:“你说的是,咱们在一起就好,很好很好了。”
比起一家人共赴黄泉,现下的生活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秦珣见他们夫妻团聚,相依相偎,不免心情复杂。他默默瞧了一会儿,方轻咳一声:“远离京城的是非场,平平安安过下半生,未尝不好。”
“是。”秦璋点头,提起陶家,面带赧然之色,“陶家……”
陶家上下真的就要丧命了么?
秦珣瞧了他一眼,正色道:“当年的旧事,陶家出力不少,如何发落,先帝自有旨意。一切按先帝旨意即可。”
秦璋轻叹一声,终是缓缓点头。
扫了丁如玉一眼,秦珣轻声道:“皇嫂如今有孕在身,不宜颠簸。皇兄说等侄儿降世再离京,我觉得挺好。只是你们身边没人照应也不行。皇嫂在晋王府时,伺候你的丫鬟,可还满意?”
丁如玉一怔,想到那个满面寒霜的秋霜姑娘,心里打了个突,没有回答。
“既然皇嫂满意,我那就先把她留给皇嫂了。”秦珣不等她回答,自己就做了决定。他续道:“这边人手少,改日我再挑一些过来。”
“太麻烦了吧?”秦璋笑着摇头,“难道抛却皇室子弟,我连妻儿都养活不了?”
秦珣瞧了他一眼:“话不是这么说的,皇嫂有孕在身,现在不比往日。”
给他们身边留点人,一则是照料,二则也能预防一些事件的发生。
秦璋眼神闪了闪,他心念微动,也想到了这些,就没再反对。
送他们夫妻团聚,秦珣很快离开了此地,只留下了一些人手。
他继位不久,事情多,没功夫在这里滞留太久。
先帝生前连下数道圣旨、废后、废太子、清算陶家,又立了秦珣为太子。及至秦珣登基,支持者有,暗地里反对的也有不少。
前太子妃丁如玉的祖父丁赞一是当世大儒。坊间传言,天下学子,泰半是丁家门生。朝中部分官员将丁老爷子视作恩师。秦璋夫妇出事,先帝驾崩,丁赞一卧病在床。丁家门生中不乏极有风骨的,对新帝就有了诸多不满。明着不敢反对,暗地里不免使些绊子,被秦珣收拾了一通,才安分了。
不过秦珣以太子之位登基,名正言顺,且继位后纳言求治,勤政爱民,亦有不少支持者。
丁赞一生命垂危之际,上书请求面见皇帝。秦珣干脆亲去探病。
这个曾著书立说的老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向年轻的帝王请罪:“老臣有罪……没约束好……给皇上添麻烦了。”
他很清楚,作为正儿八经的前太子党,太子被废后,他们丁家仍好端端的,并未受损,是因为遇上了一个堪称宽厚仁善的皇帝。他内心很感激。
秦珣轻轻笑了笑:“不麻烦。丁老先生是长辈,朕来探望是应该的。老先生好好养病,朕还等着让你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呢。”
丁赞一咳嗽数声:“老臣是看不到了,不知道犬子玉阶和玉行能不能看到那一日?”
秦珣点头:“自然。”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止是令郎,贵府的孙少爷,想来也能看到。”
听闻此言,丁赞一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放下心来,干瘦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他在床榻上行了大礼:“多谢皇上恩典。”他强打起精神:“老臣还有一物,想要献给皇上。”
“哦?”
丁赞一轻声道:“呈上来!”
他话音刚落,其长子丁玉阶便捧着一摞书册上前。
“这是……”秦珣诧异。
丁赞一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是老臣耗费数年心血编纂而成,没什么大用,给皇上解闷儿的。”
他本是想等太子秦璋继位后,将这些献上去的。可惜秦璋已经不在人世了,继位的是秦珣。他听说过新帝继位后的一些举措,认为其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好皇帝。那这书便献于他吧。
秦珣还未进上书房读书时,就听说过丁赞一的名头。丁赞一耗费数年心血编成的书,怎么会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没什么大用”?
秦珣垂眸:“好,朕收下了。”他自丁玉阶手上接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