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若无事,不妨常到宫中走走。”秦珣神色淡淡,“多陪陪她。”
掬月连连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她心里暗喜,听皇上这意思,殿下非但无性命之忧,还能过得体面。殿下果然没猜错。她心情好转,神情也松快了许多,软语道:“四殿下从小就跟皇上亲近。如今能见到皇上,时时亲近一二,想必也很开心。”
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成功取悦了年轻的帝王。秦珣眼中漾起淡淡的笑意,“嗯,姑姑今日要在宫中用膳吗?”
掬月一怔,随即意识到这是逐客令,她如今已不是宫女,自然不会留在宫中。她含笑道:“回皇上,奴婢家里还有些事,这就告辞离去了。”
秦珣颔首。待其离去后,他才转而回章华宫。
他自登基以来,一直住在章华宫。那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只有章华宫才能让他觉得心安一些,仿佛她就在附近。
而现在,她回来了,就在章华宫。一想到她在章华宫等他,他心里满满的,胀胀的,脚下生风,加快了步伐。
章华宫殿前两合抱粗细的梧桐,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儿,只余下干枯枯的树枝,在迎接他。
秦珣快走几步,偶一瞥眼,看见桐树下的身影。身形纤瘦熟悉,正是瑶瑶。她一身浅绿,站在光秃秃的桐树下,低头凝视着地面,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勾勾唇角,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站在她身后尺余的地方,他才轻咳一声,冷不丁问:“在看什么?”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大约是惊着她了。
秦珩回头,展露笑颜:“呶,你看。”她手指纤长,指向地面。
她清晨用过膳后,同小蝶说了会儿话,自己在章华宫闲走。毕竟是自己居住多年的地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异常熟悉。
秦珣顺着她手指的指向瞧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地面,并无任何异常。他神色不变:“看不到,是什么?”
秦珩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按,脸上的神情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低一些,你弯腰来看。”
她柔软的小手搭在他肩头,秦珣只觉自己全身的知觉都汇集在了此处,又烫又甜。他轻轻“嗯”了一声,顺着她不大的力气,弯腰细看。
桐树根不远处是方整的青石板,青石板上有浅浅的刻痕,被岁月侵蚀后,更显黯淡。
但秦珣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个“珣”字。
他心中一荡,喜悦由淡转浓,一层一层涌上心头。
“瑶瑶……”
“这好像是我小时候刻的,十岁还是十一岁?”秦珩语气欢快,“能在青石板上留下痕迹,我小时候还是挺厉害的。”
秦珣不答,他直起身,静静地看着她,心说:“你最厉害的不是在青石板上留下痕迹,而是在我心里。”
秦珩追忆往事,然而见皇兄神色淡淡,似是不想理会。她也有些没趣,索性将话题往秦珣身上引:“哥哥下朝了?今日不忙吗?”
“还好……”秦珣收回了目光,“等会儿教阿武把奏折抱过来。”
秦珩点头:“嗯。”十分乖巧伶俐的模样。
秦珣执了她的手,慢慢往殿内去。边走边道:“昨夜你也看了证据,你觉得怎样?”
“……我,我信你。但是……”秦珩眼神微黯,“我还是不知道我自己的爹爹是谁。”
“我会帮你找。”秦珣的目光悠悠然从她身上扫过,若无其事道,“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爹就是你爹,也不用改口。”
秦珩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被他握住的手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就那么认定了一切,他真的明白他所说的代表什么吗?从兄妹到恋人,他怎么就转变的那么快?
她不知道男女情爱是怎样的,只偶尔从话本子上看到过一点。
两人已经进了殿内。他在案前坐着,就让她待在他身边。
“你瞧这是什么?”秦珣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秦珩瞧了一眼,脸色微红,偏了头不去看他,“哥哥又拿《律书注解》来取笑我。”
“我能记一辈子呢。”秦珣捏了捏她莹润白皙的耳朵,“是谁背了两个月还背不下来的?”
秦珩扁了扁嘴,没有回答。她心说,她十岁的时候,记忆力很好,日夜诵读,何至于两个月还记不住?无非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呆蠢老实一些罢了。
对啊,那个时候的她,一直很呆的,跟谁都不亲近,除了三皇兄。
她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他。小时候他虽然烦她,可对她一向不错。有时遇到困难或麻烦,他总是把她护在身后。她是有心接近,他后来却是诚心相待,连去边关,都要想着帮她寻个靠山。
她忽然有些难过,有些遗憾,怔怔的,也不说话。
秦珣扭头看她神色,有些许怔忪,秋水般的眸子里水光粼粼。他微怔,她这是羞恼了?还是生气了?他心里一紧,眼眸半阖:“不过你那时勤勉,季夫子常夸你……”
“嗯……”秦珩点头,冲他笑了笑。不再想那些旧事。毕竟时光不可能回头。
少时阿武捧了奏折过来,秦珣自己专心批阅。秦珩也寻了笔墨,打算写点什么。
除了《潜龙腾渊录》,她心里另有一个故事。但是这开头却是难以写好,她凝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头绪。抬头看看皇兄,见他神情专注,她就又收回了视线,自己在纸上胡乱画着。
先是画了故事的大致走向,整整画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纸。
画好以后,她兴致不减,想着何不干脆将故事的主人公给画出来?
嗯,他要有浓眉,有好看的眼,有高挺的鼻子……
秦珩边想边画,不多时就画好了。
她自己细细打量,俊是挺俊,怎么有点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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