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溪下意识抬起双手来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一双手,却是掌心空空。
如今夜晚已经有了秋天冷意,坐车里还感觉不到,仍像有灌堂风吹进心里去。纪梦溪裹紧外套,点燃一支烟。
黄老爷子生日宴今天举行。
惯常设黄家大宅,空间大,里里外外都极为宽敞。而且黄家有自建园林,到了这个季节仍旧生机盎然。
宴会一切流程都已经准备妥当,整个黄家陷一片忙碌喜悦中。
黄老爷子一个朋友送来一种珍奇金鱼,放水晶打造鱼缸中自由自游泳,身上色彩斑斓鳞片都闪闪发着光,喜庆不得了。
黄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金鱼,太漂亮了,那些耀眼颜色不知是怎么生出来。
一家几个女眷围上来观赏,都是头一次见,所以赞不绝口。
黄老夫人双手捧价值不斐鱼缸上,连说话都小心意意,像一张口就要把这种不真实美好吓得破散。
“倩倩,你看这个多漂亮。”
闵倩说:“是啊,放爸爸书房里,看一眼心情一定很好。”
其他女眷跟着一同附合。都觉得送礼人很有心,知道黄家有收集这些奇珍异宝喜好,竟送来这样一尾鱼。
半晌,有人插话进来。
“呦,这鱼长俊俏,哪儿来啊?”
黄老夫人顺势答:“朋友送来给我们家老黄。”
话落听出不对,抬头去看,几个围观女眷也跟着看过去。难怪是缕男音,竟然是黄宇。
本来就长得帅气,今天西装革履,加玉树临风。
大手已经捧上来,将鱼缸端手里:“妈,把这个给我吧,我拿这个去送个人情。”
黄夫人有吐血冲动,她这个儿子近来一出一出闹,竟然迷上送礼了。
定然没有商量余地,斩钉截铁:“不行,这是你一个伯伯送给你爸生日礼物,你拿去送人算怎么回事啊。”
黄宇不撒手,已经抱怀里。
“那我去问我爸要。”
黄夫人急了:“你给我放下,你要抱到哪儿去?”到他手里东西,还能有去有回?
黄宇英气眉毛拧紧,守着一群半老徐娘,二十五六岁了,反倒流露孩子气。
“我不放下,妈,我发现你现怎么那么小家气呢。不就是一条金鱼么,哪天我去给你弄一大缸回来。你就让我把这个拿走得了。再说,我冲我爸要,他一准也会给我。”
黄夫人动辄就要上来抢了,就看不上他现这个白眼狼德行,人家都是有了媳妇忘记了娘,他这个还没怎么样了,就一个劲胳膊肘儿往外拐,什么好都往外捣腾。
“我可跟你说啊黄宇,不行就是不行,今天这个场合你给我规矩点儿。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人了,往那儿一站一米八几大个儿,当着你这些阿姨婶婶面就不嫌臊得慌。”
黄宇不怕就是丢脸,玩世不恭扯动嘴角。
“我臊什么臊啊,哪个阿姨婶婶不是看我长大,我想要什么她们不满足我。就你天天抠得跟什么似。妈,今天这个日子你别逼我跟你闹,这条鱼我看上了,非拿走不可。我鱼,你要想把鱼拿走,你就先掐死你宝贝儿子吧。反正你也不缺儿子。”
母子两个一时间就客厅里扛上了。
黄宇不管不顾,反正他脸皮厚,从小就是混世魔王,也不乎有什么好名声。之前送去那一大车花,眼见把江南给愁坏了,也没起到什么讨她欢心作用,这两天就琢磨着再送点儿什么弥补一下。这样碰巧事,怎么可能说错过就错过。
要不是当着这些宾客面,黄夫人真想上去抽他。
“黄宇,你别跟我犯浑,放下!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
黄宇就是看准了今天场合,才欲所欲求呢。要是平时只怕还要费一番口舌。
“妈,你不打算要你这个儿子了是不是?你今天要不把这鱼给我,我立马跟婶婶们走,我改口叫妈,明天就娶媳妇,带着我媳妇一起叫,一辈子不认你,你信不信?”
几个女人倒是喜欢这样儿子,黄宇从小到大是皮了点儿,可是品质不坏,哄得一圈长辈几乎没人不喜欢。所以才说是宠坏了公子哥。
闵倩轻轻咬着唇,一直一旁看着。觉得黄宇闹时间不对,就想劝说一句:“你要想送朋友,回头跟爸商量一下吧。”
黄宇冷冷看过来:“住口!有你什么事。”见闵倩一张脸白透,又去问黄夫人:“妈,你给不给?”
黄夫人都要被他气迷糊了,为了一条鱼争执起来不好看,再说无声无息拿走了反倒没事,一声张开让送礼人知道那才是真正难看。
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别让我看着心烦。”
黄宇一走,指给几个亲朋好友看:“瞧见没有,这段时间就跟个土匪似,老来家里捣腾东西,之前你们说花房里空了,那都是他干好事。”
那之后黄夫人跟整个黄家上上下下都勾通好了,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别黄宇面前露。
黄宇将帖子早发下去了。
薄南风,离正扬,阮天明一前一后都到齐了,前后没隔几分钟时间。
给黄老爷子送上贺礼之后,拿上酒到一边聊天去。
阮天明看到三缺一,之前来时候就把黄家大宅前前后后看遍了,也没找到黄宇影儿,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该缺席啊。就问:“黄宇去哪儿了?”
离正扬抬眼看了看:“谁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不管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也不看今天什么场合。”
话落,电话响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黄宇打来。
问他:“女王电话号码是多少?你给我发过来。”原来一直没存她号,平时也没有着边时候,便想不起来问这事。到江南家小区了,掏出电话才想起来,哪有她号啊。肯定不敢打给薄南风,就去问离正扬。
离正扬挂掉电话,短信给他传输过去。
阮天明问他:“黄宇电话?忙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
离正扬看了薄南风一眼,实话实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去找江律师了,向我要她号码。”
薄南风一张人神共愤脸刹时布了一层薄冰,连唇角都抿紧,有种杀人劲头。
放下杯子就要走。
阮天明拉住他,明知故问:“你去哪儿啊?”
薄南风几乎是从唇齿中挤出字句:“有他这样么,天天我老婆眼皮子底下晃悠,当我纸糊是不是?”
一把甩开阮天明钳制,向外走去,那步伐可真是,转眼就没影儿了。
阮天明哧哧笑起来:“黄宇真是活腻歪了。”
离正扬悠悠晃动手里杯子。
“南风一去他就吓破胆了。”抬起手腕,已经开始计时:“我赌二十分钟。”
江南昨晚就约了宋林爱和孙青中午一起碰头吃饭。早到一步,刚坐下,就有电话打来了,是陌生号码。
试探着接起来:“你好,哪位?”
黄宇声音欢畅:“女王,是我啊,黄宇。我你家楼下呢,给你带来好玩意儿,你哪儿呢?”
江南头大,怕黄宇给她送东西。跟离正扬那些点心什么还不一样,太声势浩大了,每每收到都是愁事。就那一卡车花,到现放对面还没搬完呢。江爸爸和江妈妈每天当个事一样,一小车一小车往家弄,总不能像黄宇一样雇佣一辆卡车。为此连家里一个客房都倒出来放花了,阳台上也是,满满。昨天江妈妈打电话来说:“小南啊,这样好花,枯死都可惜了,可是放家里太拥挤,照顾不好,只怕活不长。你有其他朋友喜欢花,就送一送吧,实没处放了。”
这不,江南不得约上密友看看能不能收授两盆。老放对面也不是办法,她和薄南风都懒得打理,早晚不得死掉。
而且薄南风特别烦感,巴不得忽如一夜冬风来,那些花通通死掉好。每次去对面找东西,都要有意无意抬脚踢碎两盆。江南说起来时候,他连眼皮都不抬,事不关已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那么碍事,怨得着我么,没看到!”
没想到他又来!
江南只差要哭给他看:“能不送东西么?太贵重了,而且给我这种俗人我也不懂欣赏啊。”
黄宇怀里还抱着鱼缸呢,唯怕里面水洒出来,所以小心意意。
“这回不麻烦,保证你也能欣赏得了。搬你办公室上放到办公桌上,每天看着那绝对是种享受啊。”
既然可以放到办公桌上,那肯定不大。就问他:“什么东西啊?”
“一条小金鱼,你别害怕,品种一点儿都不名贵,我去市场时候花五元钱买。老板见我长得帅,还非得搭送我两条,我都没要。”
这样还能勉强接受,一直拿他东西也很不好意思。
“下不为例,这次我收下,以后千万别送了。”又说:“可我这会儿不家,我跟朋友外面呢。”想起薄南风去他们黄家参加宴请了,或许能碰上:“对了,南风去给老爷子祝寿了,要不然你先交给他吧。让他回家时候拿回去。”
黄宇一缩脖,打了一个寒战。
“女王,你这样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么?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南风对我一直无情无义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怎么办?”江南很为难,眼见孙青和宋林爱已经进来了,再回去肯定不现实。
黄宇就说:“那我先给你拿着,等到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再送过来。”临了又说:“哎,女王,这是我号,你存起来啊。”
江南挂掉电话。
宋林爱问她:“你老公?”
江南把号存起来才说:“不是,黄宇,你们不是认得他。前几天给我送了一车花,品种名贵吓人。据说每一盆都价值不斐,可是就是没处安放。别人送东西拿去买又实不好看。你们两个看一看,要是有喜欢,去搬几盆回家。送亲戚也行,总比打理不过来枯死强。”
宋林爱两眼放光:“呀,一盆值不少钱东西,你都到处送,果然财大气粗了你。”
只有孙青不热烈,从坐下就没怎么说话。
江南看出来了,问她:“孙青,你怎么了?”
不等孙青说话,电话又响。
这回是薄南风打来,她欣然接起来,就听那端嗓音低沉:“江南,你要敢跟黄宇接头,回家看我不扒你层皮!”
江南冤死了:“胡说什么呢,我跟爱爱和孙青一起呢。”猜想他哪里得到风声,知道黄宇要送东西事了,咬着舌头叫苦。
薄南风终于缓和一些:“这还差不多,黄宇那小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江南实话实说:“打了,说要送一条小金鱼,还说不值什么钱。”
“你要了?”
“他都送到家门口了,我能不要么?不过现我回不去,他说有时间再送来。”
薄南风咬牙切齿:“还真是傻媳妇么?黄宇那个败家子手里有不值钱东西么?”
江南就是入世太浅,生活小事根本不去意,非得要薄南风来指点。才猛然反应,是啊,那些花他也不当一回事,否则能一车一车送么。但她亲见了,不得不惊,根本就贵重得烫手。
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啊老公?跟他说不要了,反正也没拿来呢。”
薄南风叹口气:“行了,好好吃饭吧,这事你别管了。”
“怎么了?老公查岗?”宋林爱兴灾乐祸。
江南白了她一眼:“瞎说。”不理会她,问孙青:“说吧,你怎么了?”
孙青已经喝了一杯水,往沙发上沉沉一靠。
“没什么事,跟方青山吵架了。”
其实也算不上吵,只是方青山不痛,话说,他什么时候痛过?
抬起眸子继续说:“昨晚去他妈那边吃饭,他喝了点儿酒,让我给倒水。我就去倒,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他了,当着那一些长辈面就骂我。”
孙青眼眶红了,可是哭不出。只觉得倦怠,一日一日磨下去连夫妻情份都浅薄了。
她不愿意再说下去,强撑起一丝笑:“叫东西吃吧。”
宋林爱和江南对视一眼,无声叹气。
宋林爱心直口:“你老公就是个神精病,你说他不痛冲你吆喝算什么本事啊。我就说吧这些个八零后独生子哪有几个靠谱?都被家里惯得不像样子。你老公格外,一点儿都不成熟。”
方青山就是不成熟,这一点连江南也是这么觉得。一个大男人二十**岁了,有班也上不住,还整天趴电脑前打游戏聊QQ,再者就抱着电话玩微信。他真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男人会有状态。薄南风不过就二十四岁,却从来不见他有时间玩这些。也见过他家拿着本子上网浏览网页,江南时不时也会靠上去瞄一眼。不是股市,就是财经市场走势分析。即便真闲来无事,也是开网页看闻。
当然,一个男人有一个男人活法。或许薄南风那样,也会有许多人觉得他活得无趣,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连个挥霍日子都没有。
但江南觉得一个靠得住有担当男人,就该是这个模样。只是这些话她不好说出来,好像是炫耀自己家来反衬别人不幸。但无论如何,方青山这样状态都需要改一改。否则一个家庭都指望孙青自己撑着,迟早有垮下来那一天。
她一个月才拿多少薪水?空调销售旺季不过就那两三个月,就算一个月能拿到五六千甚至六七千,可是旺季一过,还有那么几个月只拿保底收入呢,一年下来每月平均也就三千左右工资。而现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根本再养不起一个游手好闲公子哥。
江南想问题很透彻,不喜欢限于皮表。其实她平时不太孙青面前说方青山不是,即便有情绪也不会像宋林爱那么直白。毕竟两个人过日子,再不好再不好,自己说得,别人一说味道就变了。而且说多了,也容易激发孙青和方青山两个人矛盾,没什么好处。
“孙青,我觉得你们夫妻相处模式得变一变。你性子温婉,当贤妻良母一点儿错都没有。但也要适当而为,你得有自己主张和见解,保持独自尊严,有做事底线,有些东西能破,有些东西它就破不得。
其实你老公这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你惯出来。从你们一结婚,你就太体贴周到侍奉他了,无论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回家都要按时给他做饭。加班晚了,他吃不上饭还要对你发脾气,你觉得这个时候再忍让,那还是贤惠么?那绝对是窝囊。我看你们家类似事情不少,而你总是没有原则包容他。搞得他现一点儿身为丈夫责任感和使命感都没有。你是他娶老婆,又不是找来老妈子,夫妻间该是相互扶持和鼓励。这样一路走下去才长远,而不是一个高一个低,那个低至尘埃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你得学会**,也给自己一些空间和优待。对他好是应该,但不是毫无原则。跟他好好谈谈吧,让他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总这么晃下去,事业又不见半点儿起色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林爱附合:“江南说对,你老公家时有人惯,现结了婚你还那样毫无底线迁就他,也难道他一直那个德行站都站不起来。女人也得为自己活,眼中不能只有孩子和男人。男人其实很不是东西,还很犯贱,你越把他当回事,他反倒越不把你看眼里,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给彼此一点儿空间吧。他要还是不正经上班,那你们就分开住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看孙青和方青山这个样子,又不得不说人就是个命,仿连姻缘都是老天注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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