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急切地呼唤她,青蛮茫然了一瞬,脚下步子却未停。就在她即将走到爷爷身边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住了,紧接着,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由远及近地闯进了她的耳朵:“阿蛮妹妹,壮壮还在茶馆里等着你回去呢。”
壮壮……
是了,壮壮!如果这里真是月净山,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壮壮怎么可能不在!
这一切都是幻境,不是真的!
不知何时变混沌的神智一下清醒,青蛮猛地握紧了大砍刀。
“来,坐这儿来……”看着眼前依然在对她招手的老头儿,小姑娘闭上眼,举起大砍刀就朝他砍了过去。
琉璃玉器的碎裂声响起,四周的场景再次像画一样剥落,青蛮只觉得天地一阵晕眩,再睁眼,便看见了一片熟悉的黑暗。原来她依然站在自己的大砍刀上,手中提着莲花小灯,身后站着紧紧拉着自己胳膊的白……嗯?白黎?!
小姑娘一下瞪大了眼:“你怎么来了?!”
莲花小灯微弱的光芒落在青年脸上,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被挤得只能站在刀柄上的白含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心有余悸地说:“刚才你身陷幻境,一直要往下面跳,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见情况危急,便设法请了舅舅赶来相助。”
青蛮一愣,这才想起刚才幻境里的场景。
爷爷是假的,他没有出现。
心头瞬间被失落填满,小姑娘抿了抿小嘴,暗道来日找到那臭老头儿,定要拔光他的胡子才行!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白黎轻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又救了你一次,小阿蛮准备怎么报答我?”
他显然伤得不行,气息虚弱不说,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青蛮回神,大大的杏眼上下打量着他:“你……不会也是幻境吧?”
方才爷爷刚出现的时候,也是这么逼真,找不到任何破绽的。
“这琉璃幻境只会根据你心底的执念制造出属于你的困局,”白黎看了她一眼,勾唇笑道,“除非我也是阿蛮妹妹心里的执念,否则你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幻境,或者说执念里看到我。”
青蛮恍悟,难怪刚才的爷爷那么逼真,原来这是根据她的记忆制造出来的幻境。还有壮壮,因为壮壮就在她身边,她并没有像思念爷爷和阿赐他们一样思念它,自然它也就没出现。
她放了心,刚要说什么,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叹息:“黎儿,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了,他再也无法认出你,再也……”
白黎神色不变,只懒洋洋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扫去,哼笑着说了声“雕虫小技”。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等青蛮回过神的时候,那幻境已经被破开了,而那个说话的男人也已经不见。不过就在这之前的一瞬间,青蛮看见白黎望着某个地方盯了片刻,她下意识看去,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应该是个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身形凹凸有致,她似乎很痛苦,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身上满是血迹,而她的下身……
青蛮瞪大眼,那是一条巨大的……鱼尾?!
不知道是不是鱼尾,总之是一条尾巴,尾巴下还压着个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个人还是什么,反正是正在挣扎的模样,至于别的,青蛮没有看清。白黎显然知道这幻境是个什么玩意儿,也知道对付它的办法,并没有让它对自己产生影响。
不过这些残影,显然和他内心深处的执念有关。
——原来这个看着没心没肺,做什么都懒洋洋的家伙,心里也有着无法释怀的执念吗?心里像是长了草,忽然痒得厉害,但青蛮忍了忍,还是忍下追问的冲动。
“咳,那什么,你没事吧?”
白黎低头,见小姑娘明明很想问却又死死憋住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伤口疼,”他说着没力气似的靠在了她身上,“阿蛮妹妹扶我一把。”
青蛮:“……起开。”
青年一副无赖的样子:“没力气,起不开。”
就在青蛮翻了个白眼准备怼他的时候,黑暗里忽然“哗啦”一阵水声,紧接着红玉戏谑的调笑声便响了起来:“呆子,好看吗?”
众人下意识望去,看见了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雪白香肩露在水面上的红玉。
氤氲的热气笼罩在她周身,衬得她肤白唇红,眼如秋水,比寻常少了些泼辣爽朗,多了些妩媚风情。尤其是她笑吟吟伸出白玉般的手,柔媚又霸气地说“过来”的样子……
青蛮捂住胸口,她都要被迷晕过去啦!
再一看旁边低垂着脑袋不敢动,脸色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却忍不住想要抬脚走过去的白含,小姑娘拍拍第一时间就移开了视线的白黎,连声啧啧:“没想到你这大外甥居然是这样的大外甥!”
说好的不喜欢红玉,心里只有阿翠呢?
这一巴掌打得可够响亮的!
***
有白黎在,白含很快就从幻境里挣脱了出来,不过想起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以及白黎那句“这琉璃幻境只会根据你心底的执念制造出属于你的困局”,他就整个人都懵住了。
原来他心底真正喜欢的人是红玉?那阿翠呢?
想起自己这些年在一心想着找到阿翠,将她救出困境的心情,白含脸色青白交加,这难道……难道不是喜欢吗?
青蛮看不下去,嘴角抽搐着说:“对于阿翠,你是感恩大于喜欢吧?你想要考科举做探花,其实都是为了能帮她达成心愿,让她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如今她做了贵妃,也算是得偿所愿,你想想,现在你还有没有之前那么在乎她?”
白含呆呆的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明白:自从知道阿翠做了贵妃,身边的危险也解除之后,他就很少想到她了。反倒是红玉,他每天都在担心:她为什么还不醒来?她是不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白黎也是无语地看了这呆头鹅外甥一眼,不过他没说什么,这种事情他向来懒得插手。
“先出去再说吧。”
他懒懒说完便准备强行破阵,谁想这时,四周忽然亮了起来,同时一个低哑的女声急急说道:“手下留情!”
白黎扫了一眼四周环境,并不意外地问:“落梅宫,你是梅妃?”
青蛮仔细看了看,终于反应了过来——难怪刚刚追过来的时候觉得这院子有些熟悉,原来这里就是那天晚上她和白黎来过的落梅宫!
不过梅妃……真是她在作怪?
“白公子还记得我。”慢慢从屋里走出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长得如同梅花一般清冷美丽,只是身子却是半透明的。
果然是梅妃的灵魄,只是……青蛮不解地问:“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勾魂使者没有来带你走?”
“因为它。”事已至此,梅妃没有再隐瞒,手一挥,众人便看见了正躺在床上安睡的三公主。指着三公主胸前那块精美至极的琉璃护心镜,她轻叹了口气,“这是阿容出生时国师赠与她的琉璃护心镜,我快死的时候,阿容从外头冲了进来,我的血沾到这镜子,之后再也出不去这镜子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能留下来陪着阿容,我已是心满意足。”
原来这琉璃护心镜是国师府的东西,难怪白黎知道怎么破解幻境。还有梅妃,灵魄与法器签下血契,融为一体,她这是阴差阳错地成了这琉璃镜的镜灵啊,怪不得他们也好,勾魂使者也罢,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镜灵其实也是妖,但和一般妖不同的是,因有法器作为本体,除非她自己现身,否则是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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