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元郡是安王封地。
安王宣珩谦,是先帝爷宠妃德贵妃独子,曾深受先帝喜爱,在皇家子嗣里排行七,是七皇子。
马车如预期一般,耗了大半时日才到铜元郡。铜元郡天气正好,空气湿润、云海层叠,风中裹挟着百花香。
商道上往来行人脸上含笑,多数着锦衣绫罗,只需看一眼,便知这是富庶渔乡。先帝还是疼这个儿子的。
也是因此,无缘紫薇殿上那把腾龙金椅,才会更难释怀。
马车在安王府门前停下,楚明玥从马车里下来,临行前,她换了身云烟粉缠枝纹暗花曳地长裙,双翻云髻上八支嵌红宝石的珠钗在春光里灿灿生辉。
一早得了消息,安王府府门大开,安王携家丁等在门前。
“七爷别来无恙。”楚明玥眸中带笑,打量眼前身着青灰色道袍的男人,“七爷莫非是看破红尘、随了道门?”
安王一头长发束着道髻,身前垂下两根青灰色发带,他不动声色一笑,“昭阳贯会打趣本王。本王就是一俗人,不敢辱没道门清修,就只好命人做了身衣裳穿着,体会一下所谓的闲云野鹤是何滋味。”
“闲情逸致在心。”楚明玥注视着那张剑眉星目的脸,心叹皇七子也曾是朝中风光无限的人物,那时是何等朝气。
当年的乞巧节,七皇子策马长街,上京未出阁的姑娘们夹道抛花,何等盛况,如今再看,虽也才二十五岁,竟有些形容枯槁的沧桑。
“昭阳提点的是。”安王苦笑一声,展臂邀人入府。
王府里布置清雅,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春日的鸟儿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扑扇着翅膀从翘起的房檐上掠过。
楚明玥跟着安王一路行至正厅,在太师椅里坐下。
“昭阳赶这时候过来,是怕安王府管不了你们主仆一口饭?”
有婢女进来上茶,又安静退下。
宣珩谦在主位上坐着,手指摊平做出请的手势,然后自己低头饮茶。他从始至终未问楚明玥京中病逝一事。
月前,自楚明玥的车队一入江左境,安王府便收到了消息,于此同时,皇贵妃薨逝、朝中罢朝百日的消息也一并传来。
那人终归不是她的良配。
那夜,他把指间密函丢进炭火里,说了这句话。
“七爷说哪里话。”楚明玥辍一口茶,示意半夏、丹秋到外边等着,“从苍鹿山到这里,紧赶慢赶也要不少时辰。”
“七爷不问我?”
“昭阳想说吗?”
目光在空气中撞上,楚明玥唇角梨涡浅浅,二人不约而同笑出声。虽然掩不住颓废之气,却也遮不去眼前人亦是玉树临风的潘安貌。
他们二人同岁,宣珩谦的母妃又是先帝宠妃,七皇子本人更是恭谦君子相,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朝中还是坊间,都压皇七子最终会成为昭阳郡主佳婿。
就连宣珩谦本人也曾深信。
世事难料。
茶由浓转淡,也再找不出能聊的闲话。
楚明玥赞完七爷府上桃花开得旺,转而敛尽笑意,话锋一转,“去年,七爷去信到绥远军营,可是要借兵?”
宣珩谦手腕一抖,洒出半盏茶水。
“阿爹并未与我说此事,阿爹守信,他未向任何人提起,七爷请放心。”楚明玥淡淡笑着,“但阿爹派亲信副将亲自来了一趟江左,昭阳斗胆一猜,是为劝七爷放下执念。”
宣珩谦抬眼直直望着楚明玥,他的手指紧紧捏着一个茶杯盖,忽然笑了一声,自嘲道:“本王纵使放不下,又能如何。”
坐在紫薇殿里的人,将天下皇权尽收中央,就连绥远军主帅,亦对那人忠心不二,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年前最后的动作,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宣珩谦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下意识潮楚明玥探身,眸光里渐渐腾起哀怨,他质问楚明玥,“为什么选他。”
当年,他被先皇派往西北赈灾,他本想,待完成赈灾有了功绩,就到定远侯府提亲。孰料,他抵京的讯息和昭阳郡主赐婚皇九子的诏书一前一后公告天下。
而早半月前,皇九子宣珩允受封皇太子。
只晚一步,这件事如一根麦芒卡在他心里,一想便疼,便不甘心。
楚明玥凝视着宣珩谦写满不甘的面容,盈盈笑语,“不,七爷,是皇伯父选了他。他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当年,是他先受封,我后去求的皇伯父要嫁他。”
“我曾在太极殿亲耳听到皇伯父同诸阁老赞他,有君王相。”
楚明玥停顿一下,平静注视着宣珩谦的眸光,“你与那个位置,从不曾有过差一点。”
随着楚明玥一字一句说出当年真相,宣珩谦的瞳孔逐渐张大,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
这些年来的隐忍与不甘,所有的委曲求全,只因他深信父皇宠他是真,有意栽培他也是真,这些年来,他坚信被先帝派去赈灾,是为他皇太子之路能让朝臣心服口服。
三个月的赈灾期限,他用了一个半月完成,提前回朝。
原来不是要为他攒功绩,只是为了把他支出去。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怨忿,如果昭阳郡主选的夫婿是他,那...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