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豁然起身,带着俾睨天下的傲气,“强取?凭那失魂香吗?”她轻甩水袖,虚空一抓,供奉台上的香烛瞬间熄灭,接着便碎成粉末,簌簌落在铜镜之上。
乾帝先是一凛,接着便咧嘴狞笑道,“没有失魂香,还有丞相府;没有丞相府,还有落日崖。朕,总能想到法子让你屈从。”
灵珑怜悯地看着乾帝轻叹,“屈从了便如何,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如今却行使这般下作卑劣的手段。恕臣女直言,即便真的延续些时日,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乾帝将软枕扔向灵珑,虎着脸子爆喝道,“住口。朕不会放弃的,不会放弃。灵珑,朕与你商量,你若不从,别怪朕心狠手辣。若世人知晓灵相一门与隐世家族有牵连,丞相府只怕再无安宁日子。”
灵珑瞟了眼滚落地上的软枕,失笑讥讽道,“皇上若不怕引起苍玄暴乱,不怕引起邦国觊觎,自去声张便是。臣女倒觉得,隐世家族遭遇重创,若然能得到各方势力的招揽,无疑是崛起的大好时机。”
乾帝愕然片刻,诧然地注视着怡然静立的女子。她再不是大悲寺里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了。她说得很对,他不敢声张,也不能声张。当他发现血祭阵已破,隐世家族已经被救走的那一刻,他便夜夜不得安枕。他害怕隐世家族来复仇,且不说那诡异神秘的勾魂之术,单凭驱使兽禽的法术,苍玄国也经不起摔打。
可当他知晓了灵珑的身份,他便觉得有了希望。他囚禁灵翰霆,他摆布灵珑的姻缘,正是想让灵珑有所忌惮,忌惮他有拿捏丞相府的能力,忌惮他有操控旁人生死的本事。可是灵珑,只那么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希望都击垮了。
灵珑看着乾帝由诧然到愤慨,由愤慨到绝望,本欲敛着衣裙离去。乾帝却轻锤床榻,颇为哀痛地开口道,“灵珑丫头,父皇确实惜命,可父皇本不为权势。画儿、缨儿还小,父皇想看着她们出嫁;玦儿早已成人,父皇想看着他继承大统;况且,还有祥妃,朕本愧对她,便想寻一处世外桃源,与她颐养天年。灵珑丫头,你可怜可怜父皇,一碗心头血而已,父皇不会真的不顾念你的身子的。”
灵珑看着摇尾乞怜的乾帝,忽然间便笑了。乾帝啊乾帝,身子废了,骨气也废了。她挑眉轻笑道,“皇上,您是在与臣女做交易吗?”
乾帝似乎看见了曙光,忙不迭地点头承诺道,“是。你若取了心头血,朕立刻册立玦儿为太子,加封祥妃为祥贵妃,位同副后。”
灵珑缓缓收敛了笑容,咬牙沉声道,“皇上错了,不是加封,是追封。祥妃娘娘苦撑了三日,未曾说上一言半句,便去了。不过臣女想,即便祥妃娘娘尚在人家,她也不会稀罕那劳什子的贵妃之位。十几年的囚禁,日日吃药丸,日日取心头血,她宁愿死,也不会再想看见皇上。”
乾帝自觉受了戏弄,耐着性子诱哄道,“丫头,还有皇位呢。玦儿开设四海通掌控贸易,主动请缨支援前线作战,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权势。你是他的王妃,若然亲手将诏书交给他,将来史书工笔,必然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灵珑没想到乾帝对四海通了如指掌,微愕片刻,开口嘲笑道,“皇上,您真可悲。缠绵病榻没有子女侍疾,临了临了,却仍旧企图拿子女的前程来算计。可你料错了,你不了解墨连玦,他宁愿不要这皇位,也不会舍得本王妃受委屈。”
灵珑不去看乾帝扭曲的老脸,走过铜镜之时,忍不住叹气道,“皇上,您自个儿的身子您自个儿最清楚,如此藏着掖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旋身而起,一个手刀横斩窗棂,白衣翩跹之际,早已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卧房。
乾帝撕咬唇齿,恨不能将灵珑抓回来,放肆折磨。可他猛然听见丝绵断裂的声音,侧头去看,便见墨黑色的窗帘一片片飘落,晃花了眼睛,刺痛了心神。
乾帝下意识遮挡着光亮,抬眸侧脸间,看到铜镜中形同槁木的苍老面容,那胡须丝丝落下,露出光洁无瑕的下巴。他像看怪物般盯着铜镜中的自个儿,嘤咛一声,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到铜镜上,星星点点的血色。
乾帝苍凉地大笑,康汉忙高声问询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康汉脚步匆忙,正欲推门而入,乾帝硬声道,“不许进来。去,命梅贵人端汤膳过来。”
康汉应声离去,乾帝却双手紧握不停地颤抖,他许久不敢照镜子了,他早该照一照的,他掉光了毛发,如今的样貌,像极了先帝跟前伺候的老太监。他恐惧地抱着自个儿,忽然看到明黄色里衣内的那一抹玫红之色,羞恼地扇着自个儿的巴掌。直到再也举不起双手,才颤巍巍地去撕扯那令他无比羞耻地兜儿。只是到最后,兜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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