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浓本已睡下,起夜之时却听闻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响,连忙叫醒了小丫鬟,提着灯笼去察看。
夜寒深重,绯浓忍不住瑟缩了肩膀,但见院门处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捏着小丫鬟的手腕壮着胆子慢慢凑近。岂知未到跟前,那男子忽然哼哼唧唧地呻吟起来,吓得绯浓立时后退,且失手将小丫鬟推倒在地。
小丫鬟狼狈地向后爬,却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不免停下动作,犹犹豫豫地说道,“姨娘,奴婢听着怎么像是少爷的声音。”
绯浓略微沉吟,拔腿便朝着灵华非跑去,但见灵华非衣衫破烂,身子上还隐隐透着血迹,连忙扯开嗓子惊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少爷出事了,快来人啊。”
绯浓这一嗓子,丞相府立时便热闹起来,连墨轩苑的灵翰霆也被惊动了。
福管家靠在崧蓝阁门口问道,“老爷,似乎是舒墨阁里的声响,可要老奴去看看?”
灵翰霆轻轻抚平里衣的褶皱,声音淡漠道,“且不着急。”
福管家轻轻颔首,悄无声息地隐了行迹,竟似从未出现过。
舒墨阁里热闹非常,木枝掩着帕子嘤嘤咛咛地哭着,绯浓却凝眉斥责道,“哭什哭,少爷不过受点子伤,没得被你这小蹄子哭出了晦气。”
木枝倒不是真的关心灵华非的死活,她受了这些日子的慢待,对灵华非除了怨恨,再没有旁的心思。只绯浓方才叫得凄厉,她到底要装出些姿态出来。岂料这会子竟受了编排,她忍不住要怒目相向,蝉儿却偷偷扯了扯她的手臂。
木枝抬眼看去,但见杨玉燕穿着枚红色的蜀锦大氅进来,连忙柔声垂眸道,“姨娘,奴婢只是担心少爷。少爷一直与姨娘住在一处,到底为何成了这般模样?请姨娘告诉奴婢,倒叫奴婢宽宽心才好。”
绯浓顺手将软枕丢在木枝脸上,阴着声音道,“倒叫你这小蹄子猖狂。少爷出事,难不成还得了你的兴。你不关心少爷的伤势,倒敢来挑拣本姨娘的错处。横竖本姨娘跑不了,且等少爷醒来,自有一番说道便是。”
杨玉燕扶着小丫鬟的手坐在主位,撇着木枝轻哼出声道,“哼,浓儿说的是。这般没羞没臊的爬床丫头,不如此管教到底立不住规矩。”
绯浓连忙从床榻上起身,朝着杨玉燕小意屈膝道,“夫人,您来了。妾身起夜听到动静,却见少爷躺在门边。您快来看看少爷吧,少爷浑身是伤,浓儿担心……”
杨玉燕见方才还端着架势训斥木枝的绯浓,这会子见了她竟是这般软绵,内心少不得畅快,面上却不显。她故作慈爱地拍打着绯浓的手腕,软声安抚道,“浓儿,且莫要着急,看看大夫怎么说吧?”
绯浓乖巧颔首,挽着帕子朝门口张望,眼神却轻飘飘地睨了木枝一眼。哼,小蹄子,这般做戏设计她,打量她绯浓是好欺负的吗?杨玉燕的脚步声,她听了十几年,自然没有听错的道理,哼,等晚些时候,到底要依着杨姨娘的命令,好好为木枝立立规矩。
木枝见绯浓那般了然地轻瞥,立时便垂下了眼眸,身子还轻轻地发颤。
蝉儿抵着木枝的身子,不让她跌倒,心内却忍不住叹息,谋定而后动,这般莽撞行事,到底还是没被打乖。
屋内众人各怀心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却被福满引了进来,正是易安堂的老大夫苏生。
灵华非被足足抽打了几十鞭子,每一鞭离体时都带着些个血肉,这会子,已经血肉模糊的不忍目睹了。
苏生啧啧舌,暗道这厮下手真狠,却毫不犹豫地沾取盐水压向灵华非的伤口。灵华非疼得直打颤,却硬生生咬着牙不肯醒来。
苏生挑眉一看,吆喝,胆敢给老夫较劲儿,索性将盐水直直渗进灵华非的伤口处,久久不肯将棉布收回。
灵华非疼着疼着,忽然“嗷”一嗓子疼醒了,他攥紧床褥,哼哼嗨嗨地喘着粗气,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苏生见状,丢弃剪刀直接抓起灵华非的衣服一把扯了下来,连带彪出了少许的血迹。
灵华非肝一颤,眼一翻,再次疼得晕厥了过去。
绯浓心疼得眼泪直流,轻轻为灵华非擦拭着汗水,不由略带责备地嗫嚅道,“先生,您轻一些,少爷受不住的。”
苏生横眉怒目道,“夫人既信不过老夫,不若另请高明”,说罢,提了药箱便准备告辞。
绯浓连忙起身阻拦,朝着苏生屈膝行礼道,“先生,是妾身鲁莽了。妾身是见少爷伤重,一时慌了手脚,先生莫要同小妇人一般见识。”
苏生轻哼回身,装模作样地为灵华非诊脉。事实上,根本无须诊脉他便知晓,这伤口虽看着狰狞,到底没有伤及筋骨。
苏生摸了会子脉,撸着胡须开口道,“夫人,少爷皆是皮外之伤,并不严重,只开些活血化瘀的膏子抹一抹便好。”
绯浓不迭应承,但见杨玉燕微微凝眉,连忙问询道,“先生,我家少爷这般多伤口,真的不需要开些汤药吗?”
苏生叹口气,深深皱眉道,“夫人,您若实在想喂食汤药,却也未尝不可,只去寻常药房开些滋补强身的汤药便是,这伤不在内里,喝不喝并无妨碍。”
苏生言尽于此,绯浓不得不递了银子送苏生出去。
杨玉燕但见并无大妨碍,朝着绯浓吩咐道,“浓儿,少爷跟前万万不能离了人,本夫人明日再来”,说罢,带着小丫鬟摇摇曳曳地走了。
木枝和蝉儿对视一眼,朝着绯浓微微屈膝,自也摆手走了。
绯浓暗暗咬牙,索性将小丫鬟们皆赶了出去,细细为灵华非擦拭伤口,涂抹膏子,折腾了大半夜才堪堪睡死在床沿边。
且说两位黑衣蒙面人将梅行文从翡翠阁提了出去,倒是没用鞭子抽,也没有棍子打,只用银丝缠在梅行文身上一圈一圈又一圈。梅行文叫一声,他二人便一人一头狠狠扯紧,梅行文再叫一声,兄弟二人便拽着银丝继续扯紧。
梅行文疼得晕过去,兄弟二人便用盐水浇灌在银丝上,等梅行文醒来继续叫,他兄弟二人便继续扯,只扯到银丝触碰到骨头,兄弟二人便为梅行文细细涂抹了愈合的药膏,待伤口渐渐平滑之时,才如释重负地将银丝一道一道地拆了下来。
梅行文早已痛得眼神迷离,若能求饶,他一早便求了,可是他闻着自个儿的臭袜子,闻着口腔内浓郁的血腥味儿,再再发不出一点儿声响。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身形矮小的男子,可是二人皆蒙着脸面,他实在看不清楚,眼睛大大地睁着,然后慢慢涣散,脑袋一歪便昏厥过去。
兄弟二人见梅行文又晕了,便将他随意拎着放进麻袋里,从脚到头兜了起来。
三更过后,百花楼也逐渐安静。兄弟二人扛着梅行文来到屋顶上,一人负责撑竹竿,一人负责吊起麻袋,随后抬手击掌,足尖轻点间,远离了花街柳巷。
苏生从丞相府出来,眼见时辰晚了,倒也懒得藏拙,踩着轻功便回到了易安堂。他将药箱重重地丢在柜上,才要逗耍小童玩上一玩,便见一高两矮三道身影忽然落在了后院里。
苏生顿时欢喜,弃了小童,乐颠颠地奔了过去,朝着三人调笑道,“吆,做宵小之辈的感觉如何?”
三人齐齐将脸上的黑巾取下,不是旁人,正是墨连玦与颜松颜鹤两兄弟。
墨连玦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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