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累累的山坡,庄稼都毁了,而底下的山谷中仍是一片泥泞,稼苗倒伏其中,大部分业已腐烂。
“那你还睡大觉!还不快些行动起来!”崔夫人对李引道。
李引无可奈何地说,“不行啊,刺史大人已经当众宣布,由澎水县令张佶总揽抗旱之事,高大人已不打算再用我了,眼下黔州抗旱的重中之重是巡水!再说,就算我们这就开干,也已来不及了。”
他说,“刺史大人也许是正确的,今年就是个干旱的年景,夫人你们看,哪里有一点儿有雨的样子!都濡县真是没事找事。”
他说得轻松,抬头看天,晴空万里,但神色间分明有些担忧,“夫人,我躲在家中大睡,是希望一觉醒过来,就已过了雨季、黔州处处万顷粮香!”
夫人再次嗔道,“那你怎么不烧香?”
李引苦笑,“夫人,李引若非总想着过去对不住夫人一家,因而不希望刺史大人在抗旱上有什么闪失,何苦自讨苦吃!”
崔氏知道他的话中之意:因为自己是刺史的夫人。
但她与李引两人协助陈赡、偷偷送走了陈赡妻子一事,在高审行的心中一定是极为不快的。
这像是有两个人、已经窥破了刺史大人的隐私却不明说,而在私底下挖了刺史的墙脚。这两个故意与他做对的人,一个是他用心提拔起来的“六县都水使”,一个是他的夫人,而且正是他的夫人极力地怂恿他促成了李引的升迁!
那么高审行的忿恨已经不会仅限于此了。
也许他会认为这两人八成已经因恩生情,只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崔氏想埋怨李引,为什么刺史在问起陈赡之事时不如实说出她来,但她终于没有开口。
李引坚决替她掩饰的做法,更加重了高审行的疑心。
崔嫣看二人如此对答,一时不解自己的母亲因何对杀夫仇人在态度上有这样大的转变。就是他,射杀了柳将军。
但崔嫣对自己的生父没有一点印象,此时柳将军在崔嫣的心中充其量只算一个符号,提示着彼此的血缘关系。
高审行在西州时霸占丫环菊儿的那些不堪的做派,又让崔嫣猜到,他们眼下所说的这个吕氏,一定是高审行又与这类事牵连上了!
若让崔嫣在高审行和母亲之间选一个人来支持,她仍然支持母亲。
她轻声道,“你们以为没有人烧香么?西州牧场村就有个黔州去的吕氏,在她家**奉了两个人的神位!”
崔氏埋怨女儿道,“你为何不制止她!”
崔嫣道,“当时谁知道那个李引是谁?只知他是个县令,却不知他藏得这样深!”
正说着,山下有刺史大人的护卫马队飞驰而来,高审行远远看到夫人又与李引在一起,心里止不住地不舒服。但有崔嫣和苏殷在场,他离着老远的便勒马高声道,“夫人,还有什么大事滞留于此,不如我们一同回府。”
夫人却对着他笑问,“老爷,李大人只冲毁了一片山坡,不至于……不至于影响黔州今年的收成吧?”
高审行在马上,也不理采李引,仰着头看了看天,自负地道,“笑话,夫人你看这干旱的天气,偏偏有人要排洪!他不排洪倒好了,一排反倒真发了水。你看看黔州六县,哪一县的庄稼是淹死的?只有六县都水使李大人所在的都濡县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