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稍稍安心,听车外说天已近午夜,刺史大人吩咐投店住宿。
这样的赶路速度就比较合适了,既昼夜兼程、又让台州苏刺史和他的夫人有充足的时间,与他们的聊天对象多聊几句。
对于苏亶来说,自己这位女婿在西州的成功,绝不能用通行于官场上的、那些普通的道理来解释,与他自己所熟悉的那些理论也绝然不同。
这个年轻人外表沉稳冷静、但任何对手都不敢轻视他身上蕴藏着的巨大力量。见到高峻之前,苏亶也曾以为,高峻的成功无一例外地、也借助了长安高阁老的力量。
但一见面,苏亶便打消了这样的看法。高峻与阁老、高审行都不同,从他的眼睛里流露的光芒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阁老的谨慎缘于渊博的学识,和丰富阅历对世事的明察。高审行的谨慎只在表面,偶尔便遮掩不住他实质上的狂傲。而高峻的谨慎怎么看、都像是一头豹子出击前的不动声色。
那么,一向以谨慎与文采而立足于大唐官场的苏氏一族,恐怕从今以后再要增加一点来自于西州的、新鲜的东西了。这就是力量!
这里是越州会稽郡、上虞县城外的一家老客栈,座落在官道上。
带着女眷、深夜投宿的台州、西州高官,让这家客栈上上下下的立刻忙碌起来。客栈主人是位老者,他深知今天夜间来客的重要,伙计们忙过之后,他也穿衣起来,吩咐准备宵夜,并亲自过来问候。
酒摆上来,苏亶刺史乐得有人加入,好让他与高峻的共酌再增加些谈论的内容,因而这位姓张的老者,便也毕恭毕敬地陪着坐下来。
高峻问道,“这位老伯,开店有多少年月了?”
老者拱手道,“自高祖定鼎,大唐开基,小人便在这里立业了。”
高峻敬他一杯酒,再问,“那么自贞观初年以来,你这客栈中,一定有些有趣之事了,不妨讲上一讲以作消遣。”
老者道,“开店无非迎来送往,千篇一律,高大人因何有此一问?”
高峻道,“此处位于台州、余杭官道的半途,越州虽大却在官道偏东,不在正路。而那些从台州出发,带着车架、女眷的行客,往往意急而行迟,这里便是半夜里最好的落脚地了。”
客栈主人连连点头,“高大人分析的极是,此处前后三十里再无合适的留宿之处,行客早三十里天色尚早、晚上三十里便是后半夜,小人因此才将客栈开在这里,二十几年来倒也给不少的商旅提供了方便。”
“老伯记不记得有过这么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或有马或无马,但女的一定乘了一架马车,他们深夜前来,没有随从,三十来岁,行色匆匆,也不爱声张……”
老者笑道,“就连两位大人深夜至此,动静也不算大,那些夜行的旅人通常也不怎么声张的,不知高大人要打听什么人,什么事?”
樊莺陪着刺史夫人也在座,她本打算稍稍用一点饭,便陪夫人去休息。
此时猛的一听师兄所问,她才意识到,师兄从台州一路出来,说紧不紧、说慢不慢的赶路,难道是在拟着父母当年得了黄莲珠之后的行程、特意投到这家老店里来?
她抬眼看向师兄,他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再对老者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但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也有些为难老伯了。如果是什么腿瘸之人,老伯大概总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