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体谅我。”
而他上任之始,并未对辽东军事上的任何事指手划脚,便是尊重和相信李大人的意思。
再说,兵部还有全国牧政一大摊子事,只这方面就够他忙一阵子了。
王爷问,“兵部即将新增马部衙门,不知在马部郎中与员外郎的人选上可有什么预先的想法?”
高峻道,“王爷,这个我就不作打算了,谁来均可,我不挑拣。而且兵部原班人马我一个不打算动,李大人主政兵部时的人,我都信得过。”
高峻说的恳切,但王爷从中已看出,高峻无意在兵部根植自己的力量,甚至在他最有发言权的、马部衙门的主事人选上也不想参与意见,这就更为可贵了。
王爷能猜到,李世勣离开兵部,并非空穴来风,在眼睫毛都空了的皇帝面前,李世勣一个瞬间的心思活泛,都会被洞察。
大智损于欲。
李道宗一边喝着酒,一边也认为,陛下擢升高峻上来,将兵马合政,居然又下对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妙棋。
第二天,王爷邀请新任兵部尚书高大人,与他一同前去视察营州的军需输送情况。路上王爷说,驮马还是有些不够用。
高峻问,“为何?”
李道宗说,开始够用,但驮马送给养上去,从高丽战场上再返回来,十之七八都犯了毛病,运力大减,最近已在临近驿站中征调了一部分驿马。
高峻问,幽营都有牧场,王爷怎不征调些马匹呢?
李道宗苦笑,“我若早知你入主兵部,后兵政、马政归一,恐怕早就下这个令了。但之前则费不起这个事。”
他们到达营州城郊的军需场,唐军一支后勤人马整装待发,有驮马队源源不断装载物资,编号结队正要出发。
但他看到其中有四成马匹正如王爷所说,状况不妙,恐怕再往返一次,也就回不来了。
李道宗叹道,“十八年陛下亲征高丽,十万大军只损失了一千二百人,但
战马四万匹,死者十之七八。无角之龙,军中良友也!”
高峻这次出行匆忙,也为躲开丫环附崖一事的嫌疑,因而未张旗帜、轻车简从。
随李道宗前来巡视,这些军士和将领们几乎察觉不到,大唐的新任兵部尚书其实就从他们的身边走过。
有一位军中将领,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高峻看他装束是个从五品下阶的游击将军,身高体大,勇武有力。王爷说他是这次军需护送的主将。
此时他正牵着坐骑,也在巡视驮队的准备情况。
他仿佛心情不大好,对手下军士骂骂咧咧,正好来到一匹驮马的跟前,用马鞭指着这匹马身上的货物,质问道,“怎么载这么少?它是去高丽战场逛风景么?”
有位役夫上前,恭敬地回禀,“李将军,你看它像是病了,不能再多装货物了,不然恐怕……”
李将军一鞭抽过去,“军需运不上去耽误了战事,总管李大人可不管它病是没病。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我却体谅一匹马?给我装!”
李道宗要发话制止,告诉他兵部尚书高大人到了,但高峻示意不必。
李道宗说,“这人叫李继,是李世勣的干外甥,听说是员骁将。但李世勣不将他派在军前效力,怎么反倒让其跑到后边来押送粮草。”
“怎么才是干外甥?”
“李世勣的夫人享有‘英国夫人’的爵号,这倒与你家的瑶国夫人位置不差。而这位李继,则是李世勣二姐的干儿子。”
李道宗说,“李大人的二姐也是一位县君,这就又与你另七位如夫人位置不差。”
高峻笑道,“王爷你就莫再强作比较了!”
说话间,役夫已再将两大包军粮各抬到那匹马的身上,一边一包捆好。
李继这才满意,看了看再挑不出毛病了,这才放过。
但方举步,那匹马已经不堪重负、腿一软伏在了地上,任人挥鞭驱使,但重物在身上压着,它只是徒劳地昂一昂脖子,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继大声抱怨因为一匹马误了军情,他十分焦躁地大步过来,一手牵缰、一手探到驮物的下边,“嘿!”的一声,竟然助那匹马站了起来,其中力量让高峻也吃了一惊。
李继拍拍手喝道,“给我出发!”
但身后,“咕嗵”一声,那匹马又瘫倒了。李将军大怒,返回来挥鞭连抽两下过去,“你个废物!”
但那匹马只挨了一下,脖子上便淌下血来,它衰鸣着躲开另一下,鞭子抽在粮袋上,粮袋立时破了。粟米如泻洒了一地,役夫们忙着卸粮堵漏,场上一时混乱。
李继仍不泄恨,怪它耽误了行程,大步过来、抬起脚对准马头便踹,“我日死……”
但脚也踹出去了,却被另一只脚伸过来、在他脚脖子上灵巧一勾卸去了力道,再一拨,李继不由自主地旋了半下身子站在那儿,但马就躲过了这一下。
李继一向自诩神力,鲜遇对手,如今当着众手下的面让人一脚挡住,而且站相极是狼狈,当时便怒道,“你是何人?!”
看到高峻身上的三品服饰,他有些不信,因为对方的年纪比他还小许多,在军中根本就不认得,“军营重地,你竟敢乱穿、祸乱军心!”
高峻笑问道,“那你看这位李王爷是不是乱穿?”
李道宗喝道,“新任兵部尚书高大人在此,你还敢放肆!”
李继一惊,但脸上随即反倒又呈出些倨傲之色,嘴角微微一撇,昂着脑袋耷着眼皮冲高峻拱拱手,“卑将见过尚书大人!”
“李将军,你身为将领,一定知道爱惜马匹,明明它病着你还这么装载,恐怕出得了这座大库,它也到不得前线。”
李继向来在前军冲杀,不知怎么这次却被派在后边。
他曾去找舅舅李世勣理论,但不论怎么恳求,李世勣就是不发话,只让他押送军粮。
他一直不解,这次猛听又冒出来个兵部尚书,猜测舅舅的反常大概都由此而起,因而对面前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高大人,李继有些恭而不敬。
回道,“尚书大人,卑将常在阵前,岂不知这个道理?但马就这么多,军需却一点不少,只好让它驮到哪里算哪里,马死到哪里由人来继,不然误了军期,卑将舅舅可翻脸不认我。”
高峻笑问,“何如让它少驮些,边走边调理,也许再回来时便好了,也能接着效力,不强过有去无回?”
“切,驮得少了,难道只驮它自己一路上的滋补,好去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