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夫人见多识广,当时会意,便和蔼地问柳玉如道,“兵部高大人上任伊始,听说便出去公干,一次朝都未上过。我家老爷说,还是上回高大人到长安来见过一次,高大人前来拜访,他二人相谈甚欢,时间一久,我家老爷已有些想念他了!”
程大人连忙“哦哦”着表示同意。
柳玉如道,“伯母你有所不知,我家高大人去营州了……”
程府中下人们以为,接下来一定是大排宴宴,少不了山珍海味。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国公爷急吼吼地吩咐着,说快些备好车马要去营州,而且是连夜动身。
崔夫人偷偷向柳玉如使使眼色,瑶国夫人起身道,“伯父不必这样急,一来晚辈也想去往营州一趟,总得回去准备;二来,还有莒国夫人府上也要去拜访一次,不然觉着失礼。”
听柳玉如这样说,程知节才作罢,知道也不便留人家用饭,便恭恭敬敬地与夫人一起,再送她们出府、往唐府去了。
回来后坐在府上,程老国公气得胡子半天没有理顺下来,骂道,“这个畜牲!我打下的家业,就要这么给我败光!去叫四夫人来!”
有关高峻的那些往事,程知节比别人知道的更多,只是他对家人都不会大说特说。
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高峻在剑南道,面对着郡王李道珏、和江夏王府的长史、剑南道的那些都督、折冲都尉们,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客气。
看来,人家是真给了面子了。
高峻携横踏西州之威,皇帝钦点的兵部尚书,新官上任时,谁这么没有眼色、敢给人家使绊子?偏偏自己家小子就敢!
柳玉如说的明白:李士勣的军报在催马、催粮,别说高峻以兵部尚书和总牧监的身份,让程处立拉空营州牧场所有的马匹,就算让程处立自己去扛粮包上前线,他也得去!
谁知他竟然仗着卢国公府的背景、直直顶了这么多天!若是误了军情,高峻有的是理由把责任推到自己和唐俭身上去。
人家派夫人过来送个信,是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但一匹快马从营州赶过来送信,总不致于跑这么多天啊!
程知节一想,这就更是可怕,摆明了高峻是耗到劲头上、才往程府、唐府通气的——这就是想让他这个卢国公觉也不睡地赶过去啊!
程知节认为,陛下的大事,历来至少在程府是不该这么儿戏的,他恨得牙都咬碎了,辗转反侧了一宿。
天一亮,程府就做好了准备,等高峻府上柳夫人来了好同行。
不一会儿,莒国公唐俭也急吼吼地赶到了程大人府上。唐俭今年六十八,见到程知节后还脸色发白,看来也被他兄弟气得不轻。
但两位国公爷万事俱备,在府门处足足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高府柳夫人、樊夫人和崔夫人才赶到了。
崔夫人抱有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两位女儿出个门,打扮一下是必要的。”
卢国公和莒国公忙说没事,但明明看柳、樊两位都是素颜、已耀人双目,根本无须打扮。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忙着赶去营州要紧。
看得出高府的三位夫人也不急,像是要去游玩。连樊莺都不骑马,与崔夫人、柳姐姐共乘一架马车。
只是把程、唐两府的两位国公急得够呛,恨不得一步飞到幽州和营州去。
……
此时,幽州牧场,踢门冲进来的正是莒国公唐俭,上次与陛下下棋的事,帐还在皇帝心里记着,这次轮到自己的兄弟不知天高地厚了。
唐季卿结结巴巴地问道,“兄、兄长你跑来做什么?难道是陛下让你你来的?”
长兄如父,唐俭当着外人骂起兄弟来也一点不留脸面,“你他妈多大的来头?以前马政、军政不在一起,兵部要抽你几匹马,你也得应承着!如今兵部高大人脸对脸让你抽调马匹,你吃了豹子胆了是怎地?怎么敢不动?”
他兄弟一见兄长到来,也意识到这回真闹大了。
要知道礼部尚书一向是重礼的,但是这次连脏话都出口了,想是自己的娄子捅得不小。
但他仍为自己辩解道,可可可是……向来没有人一下子抽到这么多马,牧场都都空了怎么办?再说,营州那里也没有动作!
唐俭吼道,“你连自己都管不好,操心人家营州牧场干什么?是高大人委派你了?!我与卢国公……竟然让你们两个人给请到这里来!”
唐季卿忙问,“原来程公爷也到了,他在何处?”
他兄长道,“在何处!他与高府三位夫人们,已经打你牧场门口驰过去、直接往营州牧场方向去了!”
随后,看着发愣的兄弟,唐俭再次高声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动作!把马匹全拉上去营州,来人!!!”
唐季卿一个冷战,听兄长唐俭吩咐道,“把这小子给老夫捆上,捆结实一点!我要押他去营州,亲自向高大人请罪!”
……
营州牧场,程处立一见到父亲有些惊讶地问,“母亲来了没有?”
回答他的,是程国公怒不可遏、挥手打过来的一个大嘴巴,让他半晌没回过神来。
不过这一幕崔夫人、柳玉如和樊莺并未看到。她们没在牧场见到高峻,听说是在营州草料场与江夏王在一起,便让送信的卫士领着,直接找过来。
到了一看,高峻与江夏王谈笑风生,根本不像军情紧急到火上房的样子,江夏王和高峻正在喝酒,草料场也不像已往那么热闹,似乎连役夫们也辞退了不少。
崔夫人、柳玉如和樊莺先向李王爷见礼,然后柳玉如问,“两位国公大老远的都跑过来,母亲也来了,峻你这样轻闲,让人看到有多不好。”
说着,再悄悄对他耳语,“看!两个牧监也全部拘押到了!”
高峻先与崔夫人问安,再道,“我也没闲着,刚刚把前线的粮草大事办妥贴,总算闲一会儿,又让你们赶上了。”
樊莺道,怎么我看不出你有多忙?反倒比离家时还胖了,以为你被两位牧场的手下把你气得、连饭也吃不下了呢!
最先赶到的是程知节,卢国公提着营州牧场的大牧监——程处立的脖领子,后边不远处有人赶着营州牧场的三千多匹马。
远远一片蹄声阵阵,乌烟瘴气。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瑶国夫人正对着兵部尚书、总牧监高大人发脾气。“你的架子和派头怎么这样大?连两位国公伯父都惊动了、大老远地跑过来!连母亲也放心不下,非要跟来看一看什么虚实,你太不像话!”
高峻反咬一口,“我只是写封家信,怕你惦记,谁知道会这样!”
正说着,与营州牧场马群前后脚,又有幽州牧场三千来匹的庞大马群,一路狂奔着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