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不错,我们姐妹正要歇歇脚好回家。”
郑举举道,“总算你识相,但方才你说,楼上的琵琶弹的不好,可那是我玉红笺的台柱子!能否露一露你的手段、让我饱一饱耳福?”
“那还等什么,不把琴拿过来。”
随后,在二楼之上,便传出一阵激越的琵琶之声,嘈嘈切切,毫不拖泥带水,每一根琴弦,都在崔嫣玉指的疾速拨弄之下振颤着、发出极致的鸣响。
隔着平康坊南面封闭的大墙,琴音由玉红笺敞开的窗户里,一直传到了外边的大街之上。
高白带了六名家丁正赶来这里。
他一听、便勒了马再仔细辩别,随后急促地对另几个人道,“高大人果然所料不差,我确定这是五夫人弹的!”
他吩咐一人,“速去府上报信,沿路有我们的人务要全部聚到这里来!事不宜迟,余人与我速去看个究竟!”
说罢,一人回马往永宁坊飞驰而去,剩下的人则没命地打马,绕着平康坊的围墙找到北门,直奔琴声传出的南曲而来。
高峻在假醉之中,只与传信护卫说了三句话:城东郊广撒人手,只搜察孤寺野庙;城内只查各处寺院道堂、及三曲之地;其他地方不须派人,大不了让她们淋淋雨。
高大人的意思很明白,崔嫣和高尧出去未归,最大的危险并不是雨,而是荒不择路、选错了避雨之地。
两名年轻的女子乔装出去,安慰一下自己尚可,一般人却一眼就能认出。那么,她们在雨大时恰巧处在野外,最有可能到随时遇到的孤寺、野庙中躲避。
而这些地方正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野外大雨,路静人稀,对于撞进去的两个美貌的女子来说,不能不说危险是很大的。
高峻尤其怕她们乔装闯入三曲之内,这是犯了烟花巷的大忌讳,简直就像入了虎口一般!
如果她们在雨大之时已然了进城,那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当然很多,但最不该去、后果可能最严重的,只有他提到的这两种地方。
而其他地方,大不了只是淋淋雨、或是在外边多滞留些时候。
玉红笺的楼上,崔嫣一支曲子还未弹完,便从楼下飞步上来一名年轻的奴仆,对郑举举道,“不好了!外面来了六人,个个骑着马,声称请弹琴的小姐和夫人立刻出去。”
郑举举问,“说没说是哪里来的,领头的叫什么?”
“他们不说,但态度生硬不容回绝,领头的只说是姓高,是位管家。说人出去的晚了,便硬砸进来!”
郑举举哼道,“真是猖狂得狠了!在万年县衙的门槛子底下,这几个土鳖连个来处都不敢说,当我是泥捏的!看好她们,你们随我下去看看。”
假公也带人、随着郑举举往外走,还给郑举举打气道,“我看是他娘的黑吃黑!看看她们来时的落魄样子,别不就是这六人一路追过来的。你不要慌,先拖延着,我暗地里派人、去万年县衙搬救兵来!”
郑举举心中有底,挺着身子出来质问道,“哪里来的!知不知道玉红笺是什么地方,每天都有不知哪位贵客在这里歇息,说出来吓死你们!还不快滚开!”
高白不便说自己来自高府,只要把二小姐和五夫人平安接回去也就行了。
再说,他已看到对方有几十位强奴虎视眈眈,而这里算上自己只有六人,不可能抗得住这么多人。
加之他抬眼看到,在玉红笺的二楼,有一扇朝北的窗子推开了。
二小姐高尧正兴奋地在窗内、朝这里偷偷挥手,她的旁边站着五夫人也是脸带放松的笑意。
两人女装打扮、神情自若,那么高白还有时间等等自己的援兵。
高白道,“若问我家主人的来头,不妨对你说说,他……与你是邻居,又管人又管牲口,当然愿意的话也能管你了!”
郑举举认为对方在绕着弯子骂人,怒道,“一群强人,跑到我这里拉人,再不滚就走不脱了。”
话音未落,北门外就来了一伙皂衣捕快,正是万年县官差,人一到便将高白几人团团围住。
来人喝道,“敢在这里撒野,给我锁去县衙,好好的皮鞭子招待!”
高白笑道,“在长安,高某是头一次遇到万年县这样的,但谁给你们的胆子,不问青红皂白随便拿人。”
郑举举人有了仗势,话也硬气,“你还不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正是万年县姚大人的亲兄弟、本县的姚捕头!就算拿错、打错了,你们也无处伸冤,识相的快走。”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从平康里的北门外,有成群的壮汉们骑马赶到,马踏着十字街上大雨过后的积水,水花四溅,人们纷纷躲避。
高白嘘了口气,总算熬到帮手们来了。
他对姚捕头说,“在下知道姚大人是赤县县令,正五品,放在边远地带一座下州,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高官。但你不知长安最不缺少的是什么?弓不要拉得过满,省得到时彼此脸上不好看。”
他只在来人中看出有四十几位是高大人的护卫,此时人人便装,从外表上根本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另外还有五十多人不是高府的,但也是如此装束。
看来,府上人也不想亮明身份将事闹大,因而他才这么说。
姚捕头正是玉红笺身后的暗柱,在郑举举的面前岂能示弱,听了高白的话,这人哼了一声,撇着嘴道,“少废话,不敢亮亮家底,来一百个也是白搭……”
但高白已无心与他磨嘴皮子,断喝一声道,“全都捆起来!打上楼去接小姐和夫人回府!”
一百号人里有五十多位,正是长孙润从赵国公府抽调来的护卫,便装行事却是赵国公长孙大人的意思。
他们个个在身手上三五个靠近不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万年县姚捕头带来的人就被放趴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而那些外强中干的玉红笺打手,被一顿拳脚逼入了偏院,一个个谁都不敢再伸伸头。
郑举举吓得手足无措,再被个护卫顺手打了两个大耳刮子,就更找不到北了。
但她还有仗势,趁乱跑上三楼的一间密室前,颤着声求道,“大人,你要给举举做主,这伙强人身份不明、打了万年县官差,抢走我新得的两位美人——可举举的本意是给大人你留着的!”
密室门也不开,但有个人就站在密室的门内,隔门与郑举举近在咫尺,沉声说道,
“你的美人!摸摸你的脑袋还在不在!识相的快放她们离开,别给本官找麻烦!你给我记住了,在长安,凡是姓高的管家,你要少惹!”
郑举举一愣,怎么这伙人不但不惧怕正五品的高官,而且连屋中这位家世显赫的正四品官员,似乎……也很打打打打怵这些人。
二楼上,姓高的管家已带人接了两名女子,他们边走、边打砸着下去。
郑举举听出,她刚刚花了不少钱装饰一新的二楼客房,大概已经惨不忍睹了。
因为有红木雕花的窗扇、屏风一路碎裂下去。
临了,她再听到惊天动地的一脚,知道楼底下那扇好门也让人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