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摆开,审案开始。
片刻之前闹得最凶的福王府两名护卫,此时也把头耷拉下来,因为他们看到,法曹陈蕃大人此时瑟缩在对面最不显眼的角落中。
刘县令道,“是哪两条恶犬害人丧命?”
有村民纷纷用手指着道,“那两条!!!”
刘县令问,“给本官去验过了犬笼,看有没有夺门而出的痕迹。”
有衙役跑上前去,站在笼外看过,回道,“回大人,笼门完好,锁链完好,无人解链开笼、狗断然不会自己跑出来。”文吏一一记录下来。
刘县令问,“是谁负看管之责?谁开的笼门?”
给陈蕃出歪主意的护卫不得不站出来,回道,“县令大人,是我。”
陈蕃低声道,“他是陈小。”
陈小为自己分辨道,“因这两头斗犬最为值钱、我看它们饿的可怜……但法曹陈大人先说过的,出钱十缗买他这驴他也不卖,我想,只要将驴咬伤,他便不得不卖了……”
“可有人指使?”
那人看看陈蕃,咬咬牙挺胸道,“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人指使。”
县令今天也没有醒木,只好狠狠一拍饭桌,喝道,“大胆狂徒,人家不卖你就敢作此打算!简直比强抢还可恶!今天不判你何以服众!”
陈小再辩解道,“可他们若非举棒击犬,也不会发展至此,大人你断判时必要加以考虑。”
刘县令没功夫听他胡搅,判道,“贞观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福州都督督府护卫陈小,运犬入京,途经泉州清源郡、晋江县华洲村。因桥断受阻,犬饥撞吠,陈小买驴喂犬不成,放犬噬驴……”
陈小高声道,“大人!我方才说的十缗因何不说?十缗一头驴,能证明我们福王府并未亏待卖主,”
刘县令喝道,“住嘴,再敢搅挠公堂定不轻饶!”
他接着判道,“……放犬噬驴,欲先伤后买,但恶犬顽凶、逼驴主万顷及村民一人坠江丧命……”
陈小再嚷道,“大人!万顷和那位村民挥棒击犬、致犬狂怒,你因何不说到里面?不然因何会出人命?!”
刘县令喝道,“好贼!数次咆啸公堂,不杀你威风实难服众。来人,给他掌嘴三十,看他还嚣张不嚣张。”
衙役有了仗势,跑过去揪住陈小一痛狠揍,周围民众喊道,“打得好,他就比狗还可恶,先还出主意要污陷我们泉州!”
县令再道,“按大唐律,因过失杀人命者,以故意杀人条款减去一等论处。陈小因过失至两人死命,该加役流三千里、住作六年不得回籍,”
话方至此,刘县令就听到身后的柳夫人嘀咕,“两条人命,岂可这样轻判,看这些孤儿寡母有多可怜!”
高峻低声道,“夫人不可多言,不然断你个咆啸公堂,我也不便说话。”
柳玉如道,“我只对你低声说话,哪有咆啸了!那些狗们此时才是咆啸个不停。”
刘县令大声说,“本该加役流三千里、住作六年不得回籍。但该犯明知烈犬不驯、仍执意放出,则故意在先、过失在后,且身为王府差官知法犯法,数次当众藐视公堂,不杀不足以平民忿,判绞刑!”
陈小瘫坐于地,似抽了脊梁,早吓傻了。有晋江县衙役奔过去,一把提起陈小就走,陈小也忘了呼喊。
陈蕃惊骇莫名,看来晋江县一点都不看福王的面子了,此时他出身回禀道,“钦差大人,下官此行的差事,是专犬专人,临时换人的话,下官担心这两头犬不进食了……可不可以先让陈小戴罪、护送这两头斗犬进京?待完成王爷的使命,下官一定押他至晋江县……”
高峻笑道,“狗的事还没提到呢,陈大人莫急。”
村民们一齐顿着镐把子在外围喊道,“打死恶犬、打死恶犬!”那两条狗又在笼中扑撞着狂吠起来,抖的狗链“哗哗”作响。
刘县令不由得回头,不知兵部尚书要如何处置这两条狗。
高峻道,“人要惩戒,狗也要惩戒,”
陈蕃惶恐地制止道,“大人不可!这两犬几乎就抵得过半车狗了!真要打杀了,下官不好与福王交差!”
兵部尚书在马上对他道,“陈大人说差了,本官一向听闻福王律下甚严,从不仗势欺压平头百姓,你这么说,岂不是往福王脸上抹黑?!”
陈蕃听了张口结舌,无以应对。
只听钦差道,“来人,将那头驴牵过来,让本官与众位大人、乡亲们看一看这两头犬有多么可恶!”
钦差下令,就轮不到那些衙役们动手。
兵部尚书府的护卫们立刻将那头驴由桥头牵过来,“高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护卫问。
“将二犬木笼再给本官打开!本官要让各位大人、众位乡民看一看,刘县令是否冤枉了它们。出笼后二犬如敢再扑、噬此驴,则乱棒打杀!”
钦差的护卫中站出来四位,各由村民手中接过锹柄、镐把,在笼前把着方位站定,有人过去开笼解链。
刚刚把其中一头高大的黑犬放开,它颈下带着链子,“呼”地一声扑了出来,直奔那头驴去了,它再也不吠,瞠目呲牙奔至驴前、高高地腾空跃起。
一名尚书府健壮护卫手疾眼快,凌空一棒击去,“噗”的一声正中犬头!恶犬翻身回落,在地上打个滚儿,立刻冲护卫扑过来了。
场外有人惊呼,仿佛再现了万顷遇难的场景。一切都明白了!
其他三名护卫哪敢容它机会,就近的一人看看狗至身前,再挥起一棒,准确击在恶犬的前腿之上,众人耳中只听“咔嚓”一声,狗腿断了!
但它痛嘶着,挣扎欲起,四人再不给机会,围上去棒子如雨点般落下。恶犬每挨一下便无助地哀叫一声,渐至无声无息。
四架大车的木笼中,众犬吠成一片,在笼中咆跳奔扑。
福王府的那些护卫们寂然无声,陈蕃面如死灰!
“另一条。”钦差道,“如敢放肆,直接用刀劈了它!”
陈蕃像哭似的求道,“列位大人,下官,下官不敢见福王的面了!”只有他才知道,兵部尚书高峻方才对福王李元婴的溢美之辞,有多么的不搭调。
福王李元婴今年刚刚十九岁,顽劣不堪,走到哪里便扰到哪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