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吩咐道,“去个人,马上到高二爷的酒店里订桌!中午凡录事以上的,全都要去庆祝,所有牧子菜里加肉,这是公务!”
吕氏一阵心酸,心说,“这是命!”
再提着茶壶出来时,吕氏看到许敬宗又在半途上坐着车把子歇息,她便起了恻隐之意,走过去倒了一碗水给他。
许敬宗哼一声道,“你说说你……路是怎么走的,本可算是尚书令的长辈来着……却来给牲口们烧水。”
话未说完,吕氏骂着“那也比你给牲口们铲粪好!”将一大碗热水都泼到许敬宗的身上,连脖子里都是,许敬宗跳起来、扯着前襟子抖落。
……
在旧村外、通往桑林的道边,许敬宗看到几位村中女人们正围着一位中年妇女,歪着头看她头上亮闪闪的一支钗。
他放下车子,对着人群中大声惊叹道,“真是见所未见!”
二嫂扭头问,“你是说的我这支钗么?算你还识些货。”
许敬宗摇着头道,“宫里、宫外的钗我可见得多了,我说的是人。戴钗的这位夫人体有贵骨、站如青荷,被岁月浸染到此时,依然能看出难掩的风姿,难得。”
有人道,“看你说的,这是沙丫城温汤管事曹大人的夫人,还能差了。”
许敬宗连声说着“失敬,失敬!”拉着车子起步。
女子们在身后哄笑道,“二嫂你脸红什么!听说他可是太子身边下笔成文的一个官儿,什么女子没见过,那二嫂的命就是真好了。”
……
几天后,许敬宗调拨到沙丫城金矿,做了一名淘金役。谢广到西州要人,说金矿上缺人手,总共由柳中牧场要了三个人,干啥啥没劲的许敬宗,让他指名要了过去。
……
长安,鹞国公高峻获爵之后的第一日早朝,长安即收到了乙毗咄陆部可汗——阿史那欲谷遣使递交的国书。
阿史那欲谷称: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他愿意自降可汗之名、举部划归大唐,为丝路一家,尽绵薄之力。
按着乙毗咄陆部使者的行程,阿史那欲谷做出这个决定的时间,正好是高峻荣升尚书令的消息传到碎叶城去之后。
白袍城的失守,让阿史那欲谷心灰意冷了。
举族的水源命脉掐在西州的手里,抢也不敢抢,高峻和天山牧护牧队的厉害他领教过。要也不敢要,要是能讨要回来,人家也就不必费事占去了。
丝路上那些来由长安西去的客商们,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牛气哄哄,他还不敢惹。
客商们不但带去了丰硕的税收,高丽铁瓮城守将金焕铭,被人从老窝里揪到长安伏诛的消息,自然也会一路传到阿史那欲谷的耳朵里。
光有税、没有水,日子也没法过。
更主要的是,大唐皇帝才五十来岁,尚书令才不到三十岁,国运简直如日中天。
颉利部的成功内附,又给了阿史那欲谷一个借鉴,乙毗咄陆部举族划归大唐之后、地方还是那块地方,但用水就不成问题了——谁会渴着自家人呢。
皇帝刚刚返回温泉宫,接见乙毗咄陆部使者这么大的事,皇帝也没想亲自出面,他懒得再走动了,交给太子李治全权处置。
不过,他曾对李治说,你都看到了吧,一个白袍城对我们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高峻带杂凑的百十号人开展的那次行动,抵得过一次灭国!功效丝毫不亚于侯君集领大军平定高昌!
皇帝说,“阿史那欲谷现在请求归入,那么来年到了开春,也就不必另求我们开闸放水了,这买卖做得如何?”
太子当庭宣布,接受阿史那欲谷的请求,以乙毗咄陆部全境设置瑶池都督府,以阿史那欲谷为都督,归安西都护府管辖。
于是,长安又是好一阵子的忙碌,门下省拟定册封诏书,遣使持节、持玺书前往碎叶城宣旨。
吏部确定该都督府官员职数,户部组织定都督府户等,兵部职方部派员前往勘测幅员,确定新国界,一大摊子事接踵而至。
皇帝从温泉宫颁下口旨,长安城赐酺三日,举城狂欢。
接下来不长的时间里,马上还会有新年赐酺、上元节赐酺,这可真是好事成串,酒都快不够用了!
史官记:闰腊月癸已日,皇帝虑囚,下诏降长安、万年两县徒罪以下。
就是说,凡贞观十二年从长安和万年两县因罪获得徒刑的囚犯,徒刑改杖刑、杖刑改笞刑、笞刑免打,连刑犯也要为大唐纳乙毗咄陆部入境而庆祝。
在这次朝会上,鹞国公、尚书令兼兵部尚书高峻提出,龟兹城该取了。
乙毗咄陆部一划入,那么在安西都护府境内还有什么异邦呢?
只剩下一个龟兹。
“难道我们经丝路南道去西域的客商、传达政令的驿马,还要再让龟兹国验看过所、收走一部分税?”
太子当机立断,“那就取了它!”
随后又问,“鹞国公,你考虑让谁统兵为好呢?连寡人都想亲自去一趟龟兹了。”
李士勣听了,立刻把胸脯子挺起来,他太需要一次大捷,“殿下,微臣不才,愿意领兵出讨龟兹!”。
高峻往身后看了看,回道,“殿下,龟兹只不过塘内之舟而已,安西都护府的力量足够了。集西州、庭州、伊州、焉耆、沙丫城人马,再由天山牧护牧队负责粮道,臣敢保万无一失,龟兹可传檄而定。”
兵部侍郎的脸红了红,退了下来。
讨龟兹诏、军令、兵符马上下达焉耆,以郭孝恪为昆丘道总管,阿史那社尔和郭待诏为副,率大军讨伐龟兹。
接下来,李治不等底下有臣子提议,他自己便先开口道,“寡人的中庶子一直空悬,甚是舍手,众卿可有合适的人选,可替寡人举荐上来。”
对面文班的赵国公长孙无忌、中书令褚遂良等人都看了一眼高峻,刚刚在永宁坊宴饮时,尚书令的态度是很坚决的,他不愿意让黔州的人到长安来。
此时他们发现,太子的话音过后,高峻又微微摇了摇头,不让他们提这件事。
两人心领神会,不吱声。
李士勣刚刚想领兵的愿望又落空了,尚书令对他的请求连应都没应。安西都护府能自行解决的事,长安凭什么还另派兵部大员?
但李士勣猜到,高峻这是又憋着劲、要给他的哪位知交做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