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没有忘了,去年黔州淤废十四眼盐井的事吧,”
李治道,“寡人岂会忘记,鹞国公你可详细讲。”
“微臣这次去黔州,发现有一部分地势更处低洼的盐井并未在大雨中被淤。当地人说,这都是因为盐井周边被崔夫人栽了桕树林的缘故。”
尚书令说,开荒拓宽了土地,但也令那些山坡地失去了草木的屏护、成为了浮土,在闯雨之下,这些浮土很容易便被冲动了。但崔夫人栽种了桕木林的地方,不存在这个问题,因而连盐井都得以保全。
尚书令在说这段话的功夫里,中庶子高审行经历了先喜、后疑,然后惶恐。
高峻夸着夸着,就暗指了黔州开荒一事的弊端,可是高审行又没什么好点儿的插入点,替自己辩解两句。
太子点头道,“看来是这个道理……但崔夫人是个什么封号呢?”
高审行奏道,“是个县君。”
太子道,“这怎么可以呢!中庶子是三品,那么崔夫人正该是郡君,真是寡人的疏忽了,有司要立即将此事完善,莫等寡人再问。”
李治的一句话,门下省即刻着手,以温泉宫休养的皇帝名义拟诏,兴禄坊高府中就再添了一位郡君夫人。
李士勣暗道,我真服了!难道中庶子的奏章就一句也不提了?
他刚想至此,尚书令就说,“殿下,微臣回长安后,得知安西都护府有些事情,不得不在这里说一说。”
李治也有些意外,因为高审行的奏章他是不打算在这里提的,“是什么事,鹞国公请讲。”
高峻看了一眼对面的中庶子,发现他的脸微微有些变色,“微臣抵达长安之前,便收到了一封崔夫人在家信,”
太子道,“哦,崔夫人的家信,正该是送到兴禄坊去呀,如何却送到了永宁坊呢?”
高峻道,“可能是崔夫人知道中庶子刚刚由西州返回,不知到没到长安,她也不知微臣举家去了黔州,因而才有此举吧。”
“那么,崔夫人的信中说的什么呢?”长孙无忌先问。
高峻道,“崔夫人说,中庶子返京后,大都护郭孝恪积劳成疾、以至咳血——这是待诏夫人柳氏,去牧场村看望崔夫人时提到的。”
太子道,“是了,安西都护府那么大的一片地方,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郭大人操心,再坚强的人也会吃不消的!”
尚书令道,“殿下所言极是,但那里离了郭大人,我们一时到哪里去找更合适的人呢?英国公李士勣倒是合适……去给郭大人做个副手,但郭待诏已然做得不错,不必动啊。”
李士勣居然也是一喜,难道高峻打算把自己推举上去、主政安西都护府?那可真是不错,虽然远了一点,但总归是个正三品啊。
不过再听了他后半截话,李士勣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敢情这又是镜花水月,纯粹是逗人玩!但这家伙将自己和高审行放在一起玩,又是什么意思呢?
太子刚刚表示了对大都护郭孝恪身体上的担心,鹞国公高峻便道,“无妨,微臣对郭大人的身体一向是了解的,估计只是生了些闷气,再加上劳累,以致于此。”
他说,已派了三夫人樊莺、拿着家传至宝“黄莲珠”赶去安西了,如果郭大人果有内伤,那么黄莲珠一到,保管不治而愈。
与樊莺同去的,还有尚书令的二夫人谢金莲,她一为做伴,二为顺便看一看崔夫人,还有女儿甜甜。
尚书食自责道,“唉!都是微臣,在西州时政务粗糙,走了走了,也给郭大人留下一大摊子滥事!”
高峻说,金矿管事谢广的任用,就是他在西州大都督的任上决定的,谢广并无功名,按理不该让他担任此职,为此郭孝恪也提醒过自己,是不是有些草率。
但谢广不负重望,一去金矿,便挖出了藏在金矿内的偷金暗线——包括原管事陈国军在内的一大串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太子道,这个不算事,不要再提了。
尚书令来了劲,又道,还有天山牧场,那是微臣一手主抓的,郭大人一向插不进手去。牧场中年轻的牧子居多,有好多的人都未成家。但要成大事,人力为先,哪个好人愿意到那里去?
“为给他们提供方便,微臣曾说过只有未婚的男、女牧子,天黑之后可去桑林,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许去,但这是否又有些放纵他们、且有伤风化呢?”
太子说,“哪有!简直一点都不放纵,很好。”
高峻:“另外,有关安西都护府的基层坊镇设置,这也是微臣……”
李治道,“鹞国公不必再提了,寡人岂会不知这是你点过头的?”
至此,人们才看明白了,中庶子高审行在奏章中提到的、安西都护府的种种不是,都被尚书令高峻轻描淡写地承担下来了。
他没有直言替郭孝恪辩护,那样的话,就跟指责高审行无中生有没什么区分,高审行岂会不替自己的奏章辩解?
但尚书令就是以这种办法,既表明了郭大人的无错,也没有牵扯到中庶子——因为中庶子对此完全不知情。
中庶子也就没有因此与鹞国公大打出手的道理了。
高审行也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真因为奏章的事、与高峻当庭顶起牛来,不论胜负几何,最终对自己和高府也没什么好处。
原来,高审行还以为自己提到的、安西都护府的那些毛病是了不得的大事呢,但高峻当众都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太子居然连听都没功夫多听。
不过高审行再次从高峻口中听到了郭孝恪的病情,郭待诏夫人当时提到郭孝恪吐血,而且都拿了哭腔,高峻今天却说的是嗑血,他相信高峻是说轻了。
不然高峻岂会派他的两位夫人,刚从黔州返回长安,再不辞辛苦地赶去西州,而且还带了什么至宝!
总之,高审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不论郭孝恪与崔颖有没有信中所提之事,总之他的警戒之意已起到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