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说,在沿着上山的小道上,每隔三五里还要修建石亭,可供路人小息、避雨,将来完工后,这里将与黔州普通的山地融为一体,毫不出众。
这天,刘堪用回到刺史府处置一下公务,在墓地上才几天的功夫,函件已堆积如山,公案上都堆满了。
有一件长安来的公函,要首先处置。封的也不严密,他首先拆开。
用拇指一捻、一挑就开了,原来是中书省发来的,《天下各州征鹞国公、尚书令过失议》。
刘堪用一见题目,便大惊失色,以为他最近忙的眼花了,揉揉眼再看了一遍,没有错,明明白白地都写着呢。
首先让他吃惊的是,来函明明白白地写着征求尚书令的过失,难道尚书令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犯事了?
可他的五位夫人还在这里呢,这说明,这些国公夫人们刚刚出京没几天,公文随后就发出来了。
再者,这样的公文也不该由中书省下达啊。中书省佐天子而执大政,帝王诏才会归中书省拟定,文体有册书、制书、敕、牒等七种,但拟定后也要借由尚书省对应的尚书部来下达。
议①,不在中书省行文范围,居然也出自于中书省!
刘堪用赶紧去看,越看越是心惊。
此《议》中说,原鸿胪卿高审行,当延检举本朝尚书令、鹞国公峻身份有假,疑似冒名。
皇帝陛下已令中书省主持,大理寺、吏部、刑部、御史台五部会审,务要匡扶正气、端肃朝纲。各州凡有知鹞国公身份细节者,均不得截留,一概上报……
刘堪用往后一靠,只觉着后脊梁上冷风嗖嗖的。
别的任何一州还好办,可他的黔州怎么办?这么多的姑奶奶、少国公可都在这里呢!
真是福祸无凭。
刘堪用在崖州兔灾之后是怎么到的黔州,今天又是怎么升上来的,他很清楚,这不就是鹞国公高峻、到这里来了一趟之后才出现的起色?
可今日之事,很明显的,又一次何去何从、都事关着自己仕途荣辱的抉择摆出来了。一个不慎前功尽弃!
这不可能、是外宫苑总监从黔州发出的奏章引起来的后果,因为黔州的函件才走了不几天,此时正在路上呢。
只能说她们在来黔州之前,长安的事态已然萌生出来了。
而且,很明显鹞国公的决定又提前了一步,将他的绝大多数的、形如累赘的夫人、孩子们都打发到黔州来了,打着公办的名义。
这是个精明的、行事绝不拖泥带水的年轻人,而且任用官员也不唯亲。不然他刘堪用带着崖州抗灾不利、被降职的经历,绝不会有今天。
一州之刺史的任用可不是随随便便,虽然任用权在皇帝,那也得有人举荐。尤其是在边远的州府,刺史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有多少未获功名的文人、游子,多少名门、大贾,恨不得在大路上一头撞在刺史的轿前、以获得与刺史大人产生交集的机会。
经过痛苦的一番思考,刘堪用仍然不相信鹞国公会这么轻易地倒下,即便要倒下,别人可以落井下石,他不能。
他沉声吩咐道,“快来个人,给本官打稠些的浆糊急用。”
不一会儿,浆糊打好、送到刺史大人的案前。刘堪用亲自下手,抹着浆糊、密密扎实地又将中书省来的这封函件封死了。
刺史大人将这封函件漫不经心地往信堆上一丢,起身往李承乾陵墓的修缮工地上来,见苏总监。
他对国公夫人说,“呃……下官惭愧之至,眼下正是值树季节,各处都要下官亲自去督办——这是尚书令上次来时关照过的大事,不得不认真对待。”
工地上只有苏殷总监,其他四位国公夫人们又不在,苏殷不知他要说什么,看着刘刺史。
刘刺史说,“再说修缮故太子陵墓之事都是粗活儿,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都要登山,让各位夫人们如此辛苦,而本官却躲在刺史府中看看公文,就太不妥贴了。”
这当然不是刘某惧怕案牍之劳,而是,自他升任刺史之后,一直未配备长史,刺史府的文案积了不少。
而鹞国公的夫人们哪一个是白给的?刘堪用说,不如我们暂且换换,下官来做这些粗事,求夫人们回刺史府。
鹞国公的八夫人百般推辞,最后只好同意。
刘堪用想了,反正中书省的公文才到,他只当是没有见到,那么到时候要推托一下也有的说了。
这就是故作糊涂地通风报信了。
如果国公夫人们看到这封函件之后要走,他绝不拦着,好钱好物地打点给她们,还要蒋司马多派人手护送出她们出境。
如果她们不走的话,永宁坊绝不会有事!刘堪用与其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勿宁说是相信鹞国公这个人精——没有人会把夫人孩子置于险地。
那么,长安的事不出个眉目,他这个刺史就一步也不回刺史府,一步不登,谁也别想轻松地找到他。
黔州这么大片的地方,一天爬一座山也得半年,他要现场公办的事务、简直多的是,还要给上任刺史高审行擦屁股。
苏殷入主黔州刺史府,一眼看到了那封中书省的来件,很快,在盈隆岭植树的另几位姐妹都被叫了回来。
她们的震惊注定强过了刘刺史百倍,柳玉如平静地说,“我要回长安。”
姐妹们都说,“这怎么行!我们为什么出来?还不是为了不给峻添累赘?可好,刚刚出来了你要回去。”
柳玉如流泪道,“樊莺也不知忙成什么样子了,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这都五部会审了,峻指不定在哪座大牢中了,我要去陪他。”
苏殷说,“这绝对不许可!刘刺史的善意很明显的,峻让我们到这里来一定不会有大危险。我们在这里,长安的什么事能不知道?你说说,你回去能帮他什么呢?在黔州倒是有点可做的。”
柳玉如说,“可是他的身份我最清楚,不能让他独自一个人顶着。”
李婉清说,“姐姐你要把自己当作个物证送到公堂上去?想帮谁?”
柳玉如就不坚持了,但她找到黔州司马蒋师仁,让他给准备了一把带鞘的锋利小刀。
有多大呢?连刀带鞘儿,攥在手里谁也看不到。
苏殷吃惊地问,“妹妹你要刀做什么,这也不像是要帮谁去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