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恪哈哈大笑,“果然是天下罕有的奇女子,这个农夫我做定了!我要带这个不知自己姓什么的农妇、去没人认得的地方开荒!只要有她在郭某身边,什么三品功名、世俗毁誉真如粪土尔!”
高甜甜和高舍鸡大眼瞪小眼,两个孩子不知大人说的什么,而郭孝恪仍旧大笑不止,崔夫人嗔道,
“我说什么了,让你这样笑!难道农妇只该为女儿、不要为自己而活?”
郭孝恪走后,崔氏回想起两人云遮雾罩的对话,暗自惊讶自己的大胆。
她一向自认为,原来的崔颖可不是今日这个轻薄的样子。
而原来的郭孝恪居然也不是今天这样,他没称呼什么“贤嫂”,她是头一次见到自揭了致命短处、面临削职之患,还能这样忍不住放声大笑的人。
若是换上高审行,说不定早就寻了短见。
“我管他呢,这也就是个玩笑罢了,苦中作乐,当不得真。”
即便是玩笑,也让她感觉到少见的乐趣。身上有劲儿,崔颖招呼着甜甜和高舍鸡,“我们去桑林作农夫呀”,两个孩子立刻拥护。
娘三个扛了大小三柄花锄,说说笑笑、脚步轻快地往桑林走去。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桑林又泛起一层朦胧的绿意。
人不轻狂,原来是没碰到令其心动的人。
……
沙丫城赤河金矿,管事谢广遵循着礼节,一板一眼地拜过了脐王千岁,脐王千岁这才降下身段上前掺扶,“皇兄,不须这样多礼。”
谢广道,“但是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曹大道,“这都是命!你别的不用想,认命就是了,我们是父皇早年遗失的一对双胞胎,这次本王到了长安,便是认祖归宗去了。”
金矿管事问,“认祖归宗?母亲怎么从来没有提过,难道母亲一直隐瞒着我们兄弟两个,原来早年她还与皇帝有过一……一……”
脐王说,“对,就是腿的问题!正经说是脚!你脚上的毛病太大!而且我们的母亲是文德皇后,她早就死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母亲?”
婆子听说二儿子从长安回来了,令奴仆们赶了车子拉她到金矿上来,一进门,正好听到曹大这句话。
她上前骂道,“你个忘八羔子,从哪里整了这身皮回来,便连你娘也不想认了,早知道这样,一生下你便塞在尿桶里溺死!”
当着手下,脐王被骂得勃然大怒,脸上红白相间,王爷轻蔑地眯眯眼睛,对婆子说道,
“乡野村妇,不可调教,本王念你早年抚养我们兄弟的恩情,这次来接你入长安享受的,你还这样骂我!再出一句声,信不信我掌你的嘴?”
婆子直着眼睛不敢再吱声,曹大再道,“你们老的有驾破车子坐、有个人捶腿,小的有个九品的纱帽翅、有两个跟班就心满意足了,却不知正三品的中书令见到本王也跟孙子似的,这是什么感受?”
娘两个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感受,但感受到了脐王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婆子小心地对儿子说,“去看过……王妃了没有?最近她可是大变样。”
曹大哼了一声,“就那个泼妇,如何有资格做王妃!她要是往太子妃跟前一站,就是屎克郎拱花根!本王早晚要纳个像样子的正妃。”
谢广道,“兄弟,富贵不易妻,不然没好。”
曹大道,“闭嘴,天天看着个泼妇,做了亲王有什么乐趣!再说这也是亲王的脸面!妻子如衣服,皇兄你还有两套袍子呢,亲王反倒不许换一换。”
晚上脐王大摆酒宴,泼妇不得入席。
酒酣之际,脐王许给他的“养母”、以前在高峻家做饭的婆子一套长安的好宅子,和三十个伶俐的丫环。
许给皇兄谢广礼部侍郎之职。
初步许给皇大嫂一个县君,“再高的台面真不大好上,你们不知国夫人是什么品色没有关系,想想丽容那个出色的人品,也才是个县君而已,皇嫂也就不敢想更高的了。”
这已经很不错了,婆子虽然对养母的新身份有些看法,但长安的诱惑实在令她向往,三十个丫环!这得怎么支使啊!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皇兄谢广一直有个匡扶社稷、青史留名的理想,汉有飞将军,唐有李侍郎,一文和一武,大号叫李广。
正四品上阶的礼部侍郎,直接迈过了五品高官这条线,正经的高官了!如果再加上自己的才学,青史留名不会再是个空想了。
谢广喝得高兴,眼前渐渐朦胧的灯光杯影,化作了长安街头车水马龙的热闹。慢慢的,礼部侍郎不知身在何处。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万籁俱寂,头顶是墨色的夜空,群星闪烁,耳边是谢广熟悉的、冶炉上鼓风木箱很有节奏的“呼——咝,呼——咝,”的声音。
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可今天根本不是开炉熔金的日子。
皇兄谢广得问问是怎么回事,虽然他马上要离任、去做礼部侍郎,但违制开炉仍是要管的。
他欠了欠身子,发现自己被三道皮带死死地扣在一条长凳上,一动也动不得,腿也被人大字劈开、分别用皮带扣住。
“来人!这是要干什么?!敢这样对本官!是谁让你们开炉的!”
有个炉役回道,“大人,这是脐王殿下让开的炉。”
“他让开炉自可开,但你们绑住本官做什么?这也是他吩咐的?”
炉役没有再理会,因为坩锅中的金汁已经滚沸了。有纷踏的脚步声借由凳脚传导过来,谢广扭头看,他的兄弟曹大,带着几个亲王卫士到了炉场。
他往那一站,离得谢广远远的,足有七八步远,“准备好了?”
他的皇兄惊惧地问道,“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脐王面无表情,沉声说道,“我说过,皇兄你最最令人不放心的,便是腿的问题,挺过这一下子,你才能算作亲王。”
谢广不知他说的什么,而脐王已经挥挥手吩咐道,“开始。”
有个炉役抄起架子上的一根长竿舀金勺子,走到金炉边舀起满满的一下子金汁,走回到金矿管事谢广的身边。
谢广那条有五根健全脚趾的裤管已经被撩上去了,小腿在外边露着。他能感觉到金汁的炙烤,但没有意识到兄弟要对他做什么。
“倒。”脐王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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