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良药苦口,皇后这句“不苦”,仿佛他们未尽心尽意似的。
徐惠听了,不禁一阵血气上涌,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等太医们离开后,皇后牵起她的手道,
“徐惠,你得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有什么心事都可与本宫说。”
徐惠道,“娘娘,你为何对徐惠这般好呢?”
皇后道,“陛下所想,便是本宫所想,他曾对本宫说过,对于宫廷之事的熟知,你可比殷妃。对文章的熟稔,你可比贤妃。但她们是各有侧重,而你两样皆可,而且对政务门类的熟悉更强过她们。陛下此次出行本是要带着你的,谁知你病着,还不快好起来。”
临走,皇后吩咐宫人,将徐惠由所居之淑景殿搬到安仁殿,理由是淑景殿太靠近西海池,阴湿气过重不利病人。而安仁殿则座落在归真殿和彩丝院正南,南边再无隔挡,阳光好过淑景殿。
皇后和淑妃走后,徐惠搬到了安仁殿,这里果然好多了,连西海池上吹来的风也几乎没有感觉。
徐惠回想着皇后的话,身上有了些力气。
皇后此次来,居然没有称她太妃、而是称她名字,不将她同武媚娘或哪位太妃相提,而是同殷妃和贤妃相比。
而且这话是皇帝对皇后说过的。
回大明宫的路上,樊莺问柳玉如,“姐姐,徐惠的病怎么这样蹊跷,只是个风寒罢了,为何这般沉重,好好停停。”
皇后道,“是心病,不能说的。”
她对樊莺说,徐惠确实有些能水,又为峻所倚重,我们不能让她在峻外出时有什么闪失……峻一向胜心重,我知道他想在每一处胜过先帝,包括对徐惠的使用。
樊莺道,“姐姐,你才是最好的医生!”
皇后与樊莺自西州相识起便最贴心,两人在山阳镇又共患过难,此时便对她说心里话,“我不求胜过文德皇后,但也不能太差吧?”
……
叶玉烟在掖庭宫得了皇帝宠幸,被摧残个七零八落,心说这也是自己时机抓得好,万一怀个龙种便可一步成凤,不再与那些女学生们比肩,这是多少女子一辈子都盼不到的事情。
那么她在乡村的、从未见过世面的父母,从此将有个人上人的生活,衣服要新、院子要扩、房子要垒、街面都要拓宽,兴许逢年过节、县里的太爷都会去她家拜望,足令街坊羡慕。
当她听说太妃徐惠病了之后,也暗思过,是不是对徐惠有些怠慢了,毕竟徐惠一开始对自己多有提携,而自己是有些过分。
叶玉烟曾到淑景殿去过,但在殿外没进去,徐惠只是个太妃,比不得自己升景无限。此时见了面总须说些歉意的话,那么将来自己身份再高一些,岂不是落个话柄?
这么一想,叶玉烟便退回来了。
不久,宫闱局令过来找她,说按制她可升为宫闱局女官,号内给使,专门管理给帝、后、妃们打扇的女学生分拨、管理内宫诸门所进之物。
叶玉烟有些欣喜,这是身份上的脱胎换骨,是内宫的女官了,她问,“公公,那么我算不算在八十一御妻之内?”
宫闱令对她说,“暂时不算,不过一旦有了身孕,至少就是你说的了,到时品阶自会升上去的……”
这一日,皇帝抵达庆州,庆州是位于洛水与泾水之间地带的重镇,下辖十县八府。只要过了此州,再往南,便可直面渭河、进逼长安,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天色已晚,圣驾在庆州安歇。明日,只要往东北过了洛水上游,便可到延州地面了。
庆州刺史府倾巢出动,到三十里之外迎驾,将皇帝、德妃、贤妃迎到城中来,刺史府早就腾出来给皇帝居住。
这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出行、也是第一个巡幸之州,按皇帝的吩咐,庆州刺史府请到当地七旬老者六十人,当晚皇帝赐宴,以示敬老之情。
思晴和崔嫣也陪皇帝出席了,德妃和贤妃还分头把盏、为每一位老者满了一杯酒,料想这将是老人们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享受的特出待遇,足够余生回味了。
宴罢,皇帝赐每一位老者精绢两匹、钱三千,老者们齐声谢恩。皇帝有些满意,问他们道,“不知诸老还有些什么恳请,不妨在这里说出来,朕替你们作主!”
在皇帝心幕中,料想这些人已经不会有什么请求了,问这句话也就是个程式上的事,以示皇帝的关怀。
开始,底下有些嗡嗡的低声议论,随后,居然有两位老者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皇帝道,“二老不必急,可一个一个说。”
哪知两位老者说,“陛下,小老儿说的八成是一个事。”
刺史有些猜到了,暗暗发急,想要制止已经晚了,本来这就是个官面上的过场,哄得皇帝高兴便是了,何苦揭庆州的老底……!
金徽皇帝抬手道,“朕一向要听民众话语,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二老请讲出来,是什么困扰了你们?”
老者说,“陛下,我大唐政通人和,官吏清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四方宁静,日子好过得很。”
皇帝心中有些得意,不好表现出来。
被庆州老者争先恐后地这么夸,总是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以为,老者得了钱、绢,是以这个由头出面恭维自己罢了。
哪知老者接着说,“陛下天威四布,贪枉敛息、敌酋压声,官员也爱民如子,但却有一类人,令我们苦不堪言,但……”
老者吞吞吐吐,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因为庆州刺史正暗地里冲他吹胡子瞪眼。
皇帝对刺史道,“你得让朕的子民说话,说错也无妨。”刺史的小动作被皇帝察觉、警告,立刻缩脖子不动。
老者这才道,“这些人,在庆州是唯一敢在大街上横着膀子走路的,官差也要避着他们!”
皇帝拍案道,“岂有此理!出不了公子王孙、富儿纨绔,说出来!只要有枉法、欺民者,朕定会严办!”
老者道,“陛下治国有方,法度森严,这些人是不敢的。”
皇帝道,“难道是封在此地的皇族郡王?如真有涉事者,朕不会姑息!”
老者说,“陛下,更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