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十文,有的人你却只给了三文。”
韩瑗一怔,看向皇帝,皇帝则扭身对贵妃的方向道,“金莲你听差了,不是人人三文,像你这般干不了重活儿、只会将裙子弄的满是泥水的,韩夫人才给三文。”
韩瑗立刻往谢贵妃的方向看,但贵妃在车中。
皇帝看看天色,对韩瑗道,“朕和贵妃还有要事,就不听你的闲事了,韩侍郎你去找一下戴州柳司马,两人速去兵部衙门,都给朕好好想一想。”
私借上番府兵之事终于捅到兵部去了!韩瑗哭丧着脸道,“陛下,微臣知错!不该借那些人。”
皇帝道,“朕给你们二人一个题目——我大唐如何才能不自废武功。朕办完了这场大事便要问你们。别总想你自家的闲事,多想一想大唐。去吧。”
皇帝仪仗再往前行,将呆愣的黄门侍郎韩瑗丢下。
贵妃的车子行至韩瑗身边时,车帘子挑开,有个持另一种嗓音的贵妃在车中提示道,“尊夫人已同新城公主先拟了个大纲,你还不快去问她。”
想了许久的认错话,皇帝居然一句也没让韩瑗说完整。
侍郎撒丫子便跑,先往延寿坊自家府上,一想不对,夫人既然一早去大明宫找新城公主,那这会儿绝不会在府上,他又赶往丹凤门。
他在城门外碰到了柳爽,两人一起等长孙氏,天光已亮,曹王府的方向鞭炮声滚如爆豆,仍然压不住二人心内的忐忑。
长孙氏果然从丹凤门中出来了,不知她带了什么样的题纲出来。
“我大唐如何才能不自废武功。”韩瑗和柳爽坐在兵部衙门,念叨着皇帝出的这个题目。
薛礼不在,兵部尚书早就去了曹王府作上宾,兵部只有个职方郎中当值。
韩瑗急匆匆的、催促长孙氏道,“还不快将公主的题纲拿出来,曹王的喜宴也不会多久。”
……
曹王李明的大婚办得有板有眼,三位新人走了全套的程式下来,可不像韩瑗猜得那么仓促。
皇帝在三人的三份婚书上郑重签了媒人的大名,用了印,谢贵妃和徐贵妃在证婚人底下签了名字,大宴这才开始。
赵国公和江夏王都在主席上陪皇帝、亲王就座,长孙无忌数次揣摩皇帝的表情,纳闷韩侍郎天不亮便让自己打发出去了,因何时至中午都不见个人影。
赵国公想,难道韩瑗半路上、便让皇帝陛下捕到大牢里去了?
中间,有赵国公的家人匆匆赶来。他上前、附耳向赵国公回禀了一件事,长乐坊归林居让人给砸了。
赵国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褚遂良,好像此时褚遂良并不知情,于是低声惊问道,“是谁这样大胆?敢砸归林居?”
家人道,“老爷,是高阳公主府驸马——房遗爱,和蜀王李愔。人已被请到万年县去了。老爷,我们要不要过问?”
长孙无忌连忙扭着身子找许敬宗,没有找到,却看到韩瑗和柳爽两人抹着汗,匆匆地进来。
他对家人道,“勿躁!告知秘书监,长孙府谁也不要到万年县去。”
曹王府礼官连忙给韩侍郎、柳司马安排座位,二人是带着任务来的,偷偷瞟皇帝和赵国公,谁都不看他们,这才欠着半拉屁股坐下来。
刚刚举起了酒杯,皇帝才问,“朕给你们的题目做好了?”
宴席上瞬间静下来,看来这是皇帝陛下为曹王婚礼准备的助兴插曲,谁都停箸、放杯,放弃了交头接耳来听。
两人连忙起身,从怀中拿出文稿回道,“回陛下,微臣二人已在兵部拟了个初稿,求陛下指点。”
皇帝道,“正好两位亲家翁、亲王们及众僚都在,你们便在这里念一念,让大家听一听,合不合理。”
两人推辞一一下,柳司马起身开念:我大唐如何才能不自废武功。
一,大唐折冲府共分三等,兵员自一千人至八百人不等。天下民户分上中下三等,唯中上等户可作府兵。国家给以优抚,租庸调都免。府兵更无饷钱,一切随身武装均要自办。
皇帝插言道,“此一条还算准确,兵者,国之爪牙利器,非兵部一部之责事。我们来看,天下定户之事虽然划归户部统辖,但户等定的全、定的准,实为大唐兵源之基本。”
众人不住点头,柳爽再往下念。
二,大唐军府按八百府算,按中府等分,则举国有兵八十万,并不要国家一文钱,一粒米来养,他们自己有田有地,一面保家卫国,一面自立耕作。
皇帝再插言道,“有地则有兵,朕对八十万兵是不知足的,反正不花钱,设若人人有地,藏富于民,我大唐何愁不全民皆兵?”
赵国公说,“陛下雄心万丈,真令臣等钦服,那么陛下鼓励民间垦荒之政,亦是强军之根本了!”
三,唐军上番,有如汉军之践更。汉军践更是在地方服役,而唐军上番则是向京师服役而已。折冲府距京师五百里者,宿卫一次得五番,距京师两千里者,一次便得十二番。五百里者往返两次,可抵一千里者往返一次。
皇帝道,“各府轮番,是朕劳民伤财么?非也,各府上番也就是演练行军宿营的不错机会,朕又不天天打仗,如再废了番宿,何以练兵?”
四,文官有品,武士有勋,策勋十二转。勋官虽无实禄,但那是于国有功者的荣誉,无论州郡府县,对勋官自该有所尊荣优待。
江夏王道,“民生稳则爱其家,边疆有忧患则舍身护国。兵士有人人敬仰的功勋荣耀,则临战时才有勇气。”
皇帝点头道,“一切拿着功勋之士做劳役者,更有甚者令他们盖私园、造私宅,便是营了自家、而毁了长城,与蛀堤之蚁有何区分?”
众人看到,柳司马在大庭广众之下汗流如注,不停地往下抹汗。他像是力不能支,屡次向身边的韩侍郎求助。
谁知韩瑗才站起来念了一段,脸上、脖子里也是汗津津的一片。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没人知道他们怎么了。
皇帝冲二人压着手,笑道,“两位爱卿快坐下喝两杯吧,看看你们如此失仪,朕让别人喝酒你们却念稿,很着急是不是?”
两人面红耳赤,低着头坐下来。皇帝招呼道,“曹王大喜之日,我们共饮这杯!”
两人对看一眼,才将酒杯举起来,忽听皇帝笑道,“两位命官,又有新城公主的题纲,拟的还是这般粗糙!看来朕不得不要罚你们的俸了!”
情急之下,韩瑗连忙向赵国公求助,却见他含着微笑,仿佛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