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翻着眼睛朝天,傻怔怔想了半晌才道:
“擅于兵法之道的大人物?除了主上?还有谁啊?这宫里如今又没别个大人物了,除了咱们主上,便是咱们娘……”
言至一个“娘”字,清和突然哑了声,低头下来,傻傻地看着李治。
李治头也不抬,旁边德安倒是直对他翻白眼。
好一会儿,清和才讷讷道:
“可是……可是娘娘那儿啊……哈哈……”
他咽咽口水,缩缩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德安。
跟了李治与媚娘这些年,他就从来没见这两天俩人闹得这般大。平素里一个口中说着要赶人,转身就会留门的,一个就直接粘着不肯分的……
这一日多来,简直就是一句话儿也不说了。
膳倒是一处用,就是晚上俩人都不一处窝着了……
清和却不傻,只是拿眼看着德安。可德安呢却就装看不见。
可怜兮兮地呆了半晌,清和咬咬牙——罢了,英国公他老人家不常常念叨,说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么?便去拼这么一回也无妨……
思及此,他长吐口气,便向李治行了一记大礼,转身小跑离开。
德安看看他,再看看李治,忍不住摇头,再摇头。
台下还是一片纷乱,甚至在李弘越来越小的声音之下,那些兵将们个别胆子大的,偷偷拿眼瞧了瞧李治之后,甚至都显出了些微敷衍之态。
李治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
李弘的额头之上,开始冒出汗来,圆圆的小脸儿,也开始染上两抹羞恼的红霞。
不过很快,他的窘境就被打破了。
一脸大汗的清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场内,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
李弘瞪大眼看着清和,还不及言语出口,便听得清和立正了身子,喘好了气息,清清嗓子道:
“皇后娘娘有令!诸朱雀卫听宣!”
皇后娘娘四字一出口,李弘便立时感觉到,面前这些刚刚一直在敷衍着自己玩的大汉们,面色一凛,那出口的一声齐喝颂礼,也远比面对他时来得更加认真恭肃。
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清和继续宣道:
“今有朱雀神卫掌旗将某,以侍臣之份,竟行欺主之道!主君在上,太子在下,国储有令,竟以储君年幼可意欺之,视龙威如无物,暗中敷衍,实大不敬也!
金吾卫者,虽属大唐军兵,却亦为内廷之制,身为大唐中宫之主,理应加以着教!”
他停了停,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那个掌旗将,再看一眼有些了悟的李弘,继续扬声道:
“传皇后娘娘令,赐军棍八十,行杖者当庭而处!”
八十军棍!
所有人都震住了!而那个刚刚还笑得有趣的掌旗将,立时面色刷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台之上的李治。
李治没有动,连表情都没有变一变。
那个掌旗将的脸终于白成了一张纸,看着不敢大意地小步奔上前来,甩军棍架住了自己的诸卫,立时大声哭求起来!
李弘见状着实不忍,正待开口,却听得清和清清楚楚地低声道:
“殿下,娘娘说了,您要替他求情,可也,但得主上答允。让主上赐这个面子。另外,便是可以恕他少几棍,却不能不罚——您明白么?”
李弘突然侧头看了眼清和,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突然心中一动,转头大喊:
“且住!本宫有事待与父皇议!议毕再论!”
立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那个掌旗将见有生机,便哭得更加大声。
李弘不理他,只向着李治的方向大步走回去。
立在李治面前,看着李治的微笑,李弘有些难过地道:
“父皇,是弘儿的错,饶了他罢?”
“与你何干?你母后罚得对,他身为一军之将,竟敢带头敷衍储君之令,他是该罚。若是你母后罚得不应该,或者罚得过重了,那些军士们早就跪下替他求情了。”
“他们不求情,不是因为母后罚得不重,他们不求情,是因为瞧不起他这般哭求,对不?父皇可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所以他们不替他说话。”
李治目光中透出几丝激赏之意,点头道:
“你懂了……那你知道你母后的用意了么?”
“母后身为后廷之主,罚之应当,这人无视主威,罚也应当。但母后向教儿宽仁,此时用刑如此之重,一来是因为父皇在此,弘儿也在此,她虽身为后廷之主,如此惩罚并无不是之处,却毕竟有越矩之嫌,所以由弘儿向父皇请令少几棍惩罚,一来保住皇威不失,二来立了弘儿的威势,让诸将听令,父皇不语,是因为知道母后用心良苦,弘儿也明白。”
李弘轻道:
“可是……弘儿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是他?”
“是他什么?”
“他是一个掌旗令……”李弘扭头看那人一眼,然后转头再看李治,轻道:
“之前弘儿听父皇和英国公说过,这掌旗令之位非同小可,轻易不可罚。罚之则必废易重立……母后如此一番,弘儿便是少罚他几下,他也逃不掉的被除了功名,贬为小卒……甚至连金吾卫都不是了。父皇母后行事向来慎重,尤其这金吾卫中的四相神卫非同小可从不轻毁……如今一来,是否别有深意?”
李治抬头看着李弘,目光中满是赞叹:
“我儿长大了……不过这些事,与其让父皇说与你听,不若你自己看着,如何?”
李弘想了一想,点头道:
“好。”
于是转头,着德安宣旨:
“今有太子殿下仁怀怜悯,请恩主上赐福,着减为三十军棍,然其性如此,不能入四相神卫之列,着即时除去朱甲金衣,剥官绶,去职贬为素卫,即日离开皇城之中!”
那人闻言,却怔忡半晌,哭得更加痛苦,而周围的将士闻言,却更加敬畏地看着那个立在李治长剑旁边,像他父亲一样背负着手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