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来看了中医,喝药养病。徐德玉不放心,建议表哥跟她回市里全面检查一次,但木讷寡言的表哥死活不愿意去。徐德玉知道表哥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表哥膝下一对儿女,儿子在北阳师范学院念大二,女儿在乡里念高中,全家就靠着表哥一个劳力,日子自然过的紧巴巴。
徐德玉这次带了三千元,硬是留下了。对哥嫂说不要顾虑钱的问题,检查的费用不会很高,她来出。检查没事不就放心了吗?但表哥看上去确实不太好。徐德玉是很担心。
待了大半天。总算说通了表哥,同意去市里做检查了。因为他手头有点事,需要等几天才能去。
车子已经进入了市区,徐德玉对罗少兴说。“谢谢您了,我就在这里下吧。”
“顺路,再走一段吧。”罗少兴原来决定送徐德玉回厂的。在内心中,罗少兴对徐德光的死还是有内疚的,但想到可能遇到熟人。罗少兴决定还是不去了。上次他带烧锅去旅馆消遣,竟然遇到了韩瑞林,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对方肯定没有认出他。刚才跟徐德玉撒了谎,他可不像遇到熟人拆穿谎言。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罗少兴靠边停下了车,“我要拐弯了,你下车吧。”
“真是谢谢您了。”徐德玉很感激。
“不用谢。”罗少兴摆摆手,起步走了。
徐德玉朝前走了五分钟,在十字路口仔细辨认了方向。这里是白塔路和文化街的交汇路口,步行回厂有点远了,于是她拐向西,顺着文化街往西走,准备坐公交回去。
一辆黑色的奥迪在她前面停了下来,后窗探出陶唐的脑袋,“真是你呀……上车吧。”说着,陶唐推开了后座左侧车门。
“陶总?”徐德玉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来吧……我也回厂,顺路。”陶唐等徐德玉上了车。“星期天一个人逛街哪,去书市了?”
“没……我去乡下看了个亲戚……”徐德玉看见了后座上印着白塔书市塑料袋中的一大摞书,徐德玉很想看看陶唐买了些什么书,但她不会去问。
“是啊……够巧的。去了趟市委。顺路逛了回书店,正好遇到你。怎么样?最近挺忙的吧?厂报变化很大,办的不错。对了,我让常副书记给宣传部发点奖金,领到了吗?”
“没有……”
“够慢的。对了,厂里清理脱岗人员。宣传部有这种现象吗?”
“没有……”
“我知道你最近常去车间,关于清理脱岗,听到下面什么反映吗?”
“没有……”
“哈哈,你这个人呀,只会说‘没有’吗?”陶唐扭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徐德玉。
“不,是真没听见……”徐德玉有些紧张。她确实听到一些议论,但她从来不会向领导反映,特别是像陶唐这样级别高的领导。
“那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注意收集下这方面的议论吧,直接报给我,实话实说就好。”
“陶总,我不适合做这个……”徐德玉更紧张了,鼻子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你是厂报总编,可不能光呆在办公室编辑稿子啊。要学会亲自组稿才行。各支部都有宣传委员,要把他们都用起来,真正发挥他们的作用……最好是建立自己的新闻渠道……对了,厂报编用的稿子,有稿酬吗?”
“没有……”徐德玉有些奇怪,厂报编用稿件还要付稿酬吗?
“应该给。为什么不给呢?你跟崔部长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要建立稿酬支付制度,这样组稿就有积极性了。你说是吧?”
“还是您给我们领导下令吧,我说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要说我命令,就说是建议。另外,你们要搞个正式的文艺副刊,咱们红星是个大厂,人上一万,各样的人才都用,像微型小说啦,诗歌啦,散文啦,搞得丰富有趣一些。我注意你写的评论很好,有内涵,能抓住要点,缺点就是过于绵软了,以后可以犀利一些,针砭时弊就需要一针见血,不能过于温和。刚才我说的文艺副刊,内容一定要紧扣公司的生产经营,优先选用那些针砭公司时弊的文章……年终可以评选出优秀的结集出版……这就是文化建设啊,红星这样的大厂,必须有自己刚健质朴的企业文化,企业只有形成自己的文化,生命之树才能常青。”
他干吗跟我说这些?企业生命之树常青,蛮有诗意的。但我的生活不需要诗,需要的是更现实的东西……徐德玉看见了熟悉的景物,知道车子就要进厂了,她的眼睛落在前排,落在汽车档位闪亮的镀件和仪表盘上。她第一次坐这样高级的轿车,宣传部没有自己的车,偶尔出差(到市里开会居多)向厂办要车,派来的都是“低档”车,最高级的不过是帕萨特,而这辆车显然比帕萨特高级多了。也对,这是公司一把手的坐车呀,最近她听说了车的事,说身边这个人把厂办那辆奔驰顶账顶走了,那辆车原来是宋总的坐车,他嫌不吉利,不要。
车子已经驶进了厂门,但很快停下了,陶唐推门下车,对王富民说,“你送小徐回家,不要管我了……”
她扭过头,看见他对厂徽前的一堆人喊了句什么。车门已经关上了,她听不清楚他的声音。她也想下车,但车子已经启动了,王富民问,“你家住哪儿?”
“61号楼……我就在前面下吧。”
“陶总要我送你回去,老远一段路呢。”
“陶总的书拉车上了。”
“没关系,我会送去小招的。”
徐德玉忍不住查看了下乳白色塑料袋里的书,见是一套白居易集。还真是诗集呢……她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