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道观来的五尺小儿,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心力。秦英的行事看似轻狂傲慢、没有章法,最后却能事事逢凶化吉。这绝不是甫进宫的人能做到的。
道家有句话叫:“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联系到此中关节,总管公公认为秦英只是在人前藏拙。他就息了给秦英使绊子的念头。
万一自己的动作被秦英发现,秦英上告于太子,总管公公这几年在东宫的资历也就白熬了。
秦英站在横街的巷影里待了一刻有余,总管公公果然差人送了辆车来。
她再三拜谢了总管公公,才由人搀扶着上了横木。
抬手挑开了帘幕一角,她迈进车厢之前,对长相清秀的赶车小厮道:“先行东市的洗心斋。”
小厮转头瞧了秦英一眼,欲言又止地道:“大人……现在东市尚未开门啊。”
秦英啊了一声,右手抚上了额头。太久没有出宫的自己,居然都把东西市下午才开的规矩忘了。她嘀咕着自己忘性颇大,又扬声道:“崇业坊知不知道怎么走?先去那里的玄都观吧。”
小厮应声,抬手挥了挥手里的短鞭,车驾辘辘地离开横街。
按理说秦英重归玄都观,多少是应该提些东西再拜门的。不过她在皇宫里没得到什么赏赐,而且东西市没开,她就俩手空空地去敲门了。
两个迎门的道童见到来人,不约而同地张着水汪汪的眼注视着她。这眼神仿佛两只被遗弃的小动物,见到了准备抱走的好心人。
“秦道长您可算回来了。”他们一起弯腰行礼道。
秦英被这热切的语气感染,双目有些微湿:“观主可在?秦某趁着今天出宫沐休,想拜见一下他老人家。”
比较机灵的小道童连连点头:“在的在的。”碎步为秦英让门,他的目光扫到了秦英身后的车驾,极为吃惊地叹道,“——您是乘车来的?”
秦英如实交代:“太子殿下不放心小道独自出宫,就安排了车驾随行。”
另一个心思迟缓的小道童不明所以地看着同伴,结果受了顿教育:
“有钱人才会坐车至此。你可曾见过普通人家花钱租车来道观求签?快将车驾引到道观侧面的空院子,我去通传秦道长回来的事情。”
小道童的话音未落,人已经提着衣角跑远了。
秦英揉了揉另一个小道童的脑袋,微笑道:“劳烦你了。”
坐在小室的软垫上,自斟自饮地喝着今年雨前的春茶,秦英感觉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了。
观主出关拉开了隔门,对秦英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他随意地披了一件玄色的广袖罩衫,盘腿坐在她对面,倒了盏秦英煮的清淡茶汤,打量一番她的气色后又道,“……没想到入宫以后变得风光了许多啊。沐休出宫还有宝马香车随行。”
秦英摇头,认真地回答道:“名闻利养富贵荣华,皆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入宫以后果然是不同了。说话拿腔拿调,口吻阴阳怪气。”观主垂眸饮了些茶汤,挑眉道。
秦英哈哈一笑,眼眉间的是止不住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