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东西,搁在嘴里也像嚼蜡似的。
南平公主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心好意地扯她的袖口,和她附耳讲起了悄悄话:“裴家小娘子很受长孙皇后的待见,你怎么会为她感到担忧?”
郑如指尖冰凉冰凉的,就贴在南平公主的手腕之侧。她沉默一下喃喃道:“……我总觉得皇后娘娘智多近妖,裴澜和她走得太近反而会危险。”
南平公主闻言转眸看向了阿娘,只见韦贵妃紧紧地抿着樱唇,像陷入什么回忆了。
左席的娘子们渐渐恢复了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右席的郎君们则行起俗令。划拳投骰,以定酒数。君臣都不维持朝议之间的古板做派了,玩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李承乾年纪不大地位却高,加上他去年刚生了大病,现在还要喝药调养,于是没有人劝他喝酒,他便用杯中的酪浆代替,与诸位朝臣一杯杯地对饮。
宴席一向是个扩展人脉、增进感情的绝佳场所。
精明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放过向臣工示好的机会,摆着一张微笑善良的面孔,挨个儿寒暄了两句,格外注意着户部官员,还旁敲侧击地问询,河东数州水患的义仓账册,是在何人主持之下做的。
宴席中的气氛十分轻松愉悦,基本没有人注意到太子殿下绵里藏针,于是带着几分薄醉熏然道,所有关于预算的账册,都是归在度支令手下的,义仓账册也是一样的。
李承乾心道,这种常识自己必然有数,言下之意想问的是,具体哪个度支令在监管义仓账册,高宜又是否参与了账册核对。
若能够打听到这处,李承乾便能顺藤摸瓜地找到调查的线索。
可惜太子殿下到底生嫩,被醉酒后颠三倒四的言语挡了几次,便没有了招数应对。最后肚子坐回了席位,捧了大半杯的酪浆啜饮,深色的眸子凝着一道幽光,思索着账册数目最多能有多少出入,时不时转念想着,秦英在帘幕对面怎么样了。
高宜虽然是春闱的新科三甲,到底不是位高权重的官员。秦英咬着笔杆排主宾座次时,就将他放在了最末尾。
此时高宜没有像秦英想象中的一样出幺蛾子,只安安静静地吃东西,但他的耳目已经充分运作了起来,收集着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情报。
当他寻了更衣的由头出两仪殿,错开了殿旁的宫人,和自己的耳目交谈一会儿,得知太子殿下似乎对义仓账册有疑,哼了一声促狭地笑道:“区区小儿,恐怕连天干地支都搞不清楚,还想将庞大的账目查个水落石出吗?”
不过一贯顺服的耳目,难得和主子唱了反调:“太子殿下自幼聪颖,悟性也高于常人。只要陛下肯把一定权力放出来,太子插手也应该是会很快的事。”
高宜继续笑着,阴阳怪气的语调颇有深意:“问题在于,陛下会放权给太子殿下吗?只要陛下相信户部尚书高士廉,多过相信自己长子,我们便是安全的。”
耳目听得是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恍然点点脑袋,进殿继续做事了。作为一个优秀的耳目,知道如何收集情报就足够了,至于处理分析什么的后续工作,全都交给上司吧。
站在凉如秋水的夜风中半刻,高宜浑身有些冷,准备慢悠悠地踱步回两仪殿时,高宜转身遇到了秦英和郑如两个。暗道了声真是好巧啊,便率先向她们拱手施礼。
席间郑如不知秦英的情况,独自思来想去也不是个法子,便咬着牙霍然起身,走到了秦英身侧,朝长孙皇后告了假,说希望秦英能陪自己更衣一趟。尿遁不太光荣但是好歹有效,郑如成功让秦英暂时离开宫宴。
刚才秦英站在廊下,看到他的高挑背影觉得眼熟,本来想着绕路而行,可是郑如道,这么走比较近便,非要将秦英“拐”入花木掩映、郁郁葱葱的羊肠小径。
花径之中有几个分岔路口,秦英学过奇门遁甲的皮毛,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往生门的方向走,结果还是撞了死胡同。在心底啐了一口倒霉,皮笑肉不笑地回了礼。
“两位小娘子别来无恙?”高宜敏锐地觉察出自己见过她们,却是对何时何地没了半分印象,认真想了想才道。
“我们初见是在曲江的杏园,高郎君还记得吗?”秦英听罢,摆出了一副天真友好的表情,然后被自己的殷切口吻恶心到了。
高宜眨了眨眼,审视着秦英没有幕篱遮蔽的头面:“原来是裴家小娘子。”他知道李唐的规矩比他们高句丽多,未出阁的女子不能与异**往,再拜一次便辞去了。
秦英以为高宜没认出她,自己险险逃过一劫捡了个漏子,煞是欢喜,嘴角扬起了弧度。
等她晓得自己在长孙皇后眼中,已经是被扒掉了马甲,估计这笑就要变成哭了。
古语云: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
无论穿男装女装,混哪边儿的圈子都要付出代价,脚踏两只船便有直接翻船的危险。
宴后,长孙皇后让秦英暂留于两仪殿的偏殿。
秦英没想太多,乖乖地坐在长孙皇后的对面,看她姿态优雅地端起了杯盏,浅抿了一口青碧茶汤问道:“本宫要怎么称呼你为好,是叫你秦大人,还是裴小娘子?”
那一瞬,秦英只感觉自己三魂离七魄散,只剩下了空空洞洞的躯壳皮囊。
长孙皇后清清冷冷地笑着:“只是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了吗?”
秦英的嗓子就像是塞了把鸡毛,难受地紧涩,双手交握着挣扎了片刻,瑟瑟抖地俯拜道:“——秦英求皇后娘娘饶命。”
长孙皇后直直地盯着秦英的双眼道:“你如今担着两个身份,可是想好了日后如何?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是选择做礼部祠部郎中兼西华观主秦英,还是选择做河东裴家小娘子裴澜。三天以后打扮妥帖,亲自来见本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