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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失落,淡漠的声音低低的开口,“童晓,你宁愿接受一个朋友的钱,也不愿接受我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她抬头看向她,眼睛里有股倔强,“是,我是很穷,我很缺钱,可这不代表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施舍。你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越缺乏什么,越害怕别人给予什么。我穷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平白无故给我钱,那是对我的羞辱。”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如果你一定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羞辱,童晓,那我会对你很失望。”
“我不喜欢你们用这样的方式可怜我,欠欣文的钱我可以慢慢还。”
郝哲深深叹了口气,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胃,这里一阵一阵的痉挛。
“罢了,既然你不愿接受,我会让财务部把你该得的那份打给你,这就不用推辞了吧?”
童晓点头,“谢谢。”
“这么客气,我反倒不习惯了。”郝哲站起身,绕到她面前,低声问,“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童晓正犹豫着,他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冯特助看到他们离开,赶紧跑过去挡住,“总裁,你要去哪儿?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我会准时参加。”
说完他拉着童晓上了专属电梯。
好在下班时间未到,又是专属电梯,从顶层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到人。
他把车开到了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告诉她,“这是法国人开的,他家的牛排很好吃。”
他还记得她很喜欢吃牛排,每次骑着单车带她出来吃顿牛排,她就非常非常的满足。
想想那个时候,真的太过美好,以至于现在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酸不已。怎么就弄丢了呢。
牛排上来,童晓吃得津津有味,郝哲却一动没动。
“阿哲哥哥,你不吃吗?”
她抬头看向他,这才看到他脸色惨白,额头还有汗珠渗出。她吓得赶紧放下了刀叉,“阿哲哥哥,你怎么了?”
他笑着让她放心,“没事,胃有点不舒服。”
“不行,你的疼成这样了,我们去医院吧。”
“没关系,丫头,你吃完我们再去医院。”
童晓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你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还能吃得下去。走,我们去医院。”
童晓拼命拽他,他也实在是疼得厉害,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走出餐厅,打了车,来到医院。一路上,童晓温热的手都按在他的肚子上,希望能够为他带来一丝温暖。
郝哲一上车,整个人倒在座椅上,额头的汗珠越来越疼。
司机师傅都不免责备童晓,“小姑娘,你男朋友都疼成这样了,你怎么才送他去医院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这么疼。”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疼成这样,之前应该疼好一阵子了吧。”
“求您别说了,开快点行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司机踩了踩油门,加快了速度。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诊断急性肠胃炎,病情较重需要输液。
郝哲安慰她,“没事,输点液就好了。”
童晓不理,坚持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他也没有阻止,嘴角反而微微扬了扬。
这辈子还能被她如此的关心,他感觉就像是做梦似的。在车上,虽然他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可是能够清晰的感受的她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单薄的布料,传到他的心脏,内心温暖无比。
童晓跑来跑去,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医生也已经在给他输液。
后来他睡着了,童晓在医院陪了他一整个下午。
正想着晚上他们该吃什么,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对着那头非常虚弱。
“我在医院……没事没事,就是胃痛需要输液……不用过来,晓晓在照顾我……”
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童晓没听到,因为她出去买晚餐了。
医生建议吃些清淡的流质食物,童晓穿过好几条街为了帮他买一家有名的燕麦粥。
炎炎夏日,即便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落山,可空气依然燥热。跑了这一遭,回到医院,她全身都湿透了。
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头有声响,童晓脚步忍不住轻了许多。
盛诗涵正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的喂他喝粥,这一幕看上去十分的暖心。
微微抿了抿唇,她觉得还是离开,留给他们自由空间。
拿出手机,开机,打算给他打电话。
手机上蹦出几十条短信,全在告诉她某个号码什么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她叹了口气,觉得烦躁。拨通了郝哲的电话,告诉他,“阿哲哥哥,我没买到燕麦粥,我明天买了去医院看你行吗?”
“你在哪儿?别买了,快回来。”
“我想直接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晓晓,别走。”
童晓已经挂了电话。
病房里,郝哲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跑了出去。
盛诗涵在他身后追,“Ken,你不要跑,你手上流血了。”
他穿着拖鞋,跑得不是很稳,可是很快,最终在住院部大厅追到了童晓。
一把拽住了童晓的手,看到她手上拎着的燕麦粥,他只觉得心口微暖,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为什么骗我?你这个小坏蛋,你知道我等你的燕麦粥等了多久?”
童晓撇撇嘴,把粥递给他,“拿回去吃吧。”
“你跟我回去。”
他死命的将她拽回病房,她原本想挣扎,可看到他手背上有血珠冒出,才乖乖陪他回了病房。
盛诗涵跟童晓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站在角落。
“丫头,你坐床上,喂我吃。”
生病的他,像个孩子似的。
看着郝哲眼里对童晓的依赖,盛诗涵忽然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余的。
这六年来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男人,现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另一个女人,那种内心的悲戚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会一个人躲起来哭,也会在他面前哭,可从不在外人面前哭,不愿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可此时此刻,眼泪几乎忍不住。
郝哲一只手在输液,另一只手紧紧拽着童晓的衣服,深怕她会离开似的。
她没办法,只好哄道,“你放心,等你睡着了,我都不离开,会一直陪着你。”
他这才满意的松了手,一口接一口的吃她喂的食物。眼里的那种满足是盛诗涵这六年都未曾见过的。
郝哲吃完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睡前千叮万嘱不准童晓离开,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她。
童晓再三保证,发誓,他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
待他睡着以后,童晓和盛诗涵一起走出了病房,两人走到走廊的尽头,这里比较安静。
“对不起!”童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口唯有道歉。
盛诗涵淡淡的笑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霸占了他六年。”
“不,这六年你给了他很多,赐予他新生命,让他从一个无名的穷学生成为现在商场上崭露头角的神话人物,这样的机会是你给他的。”
盛诗涵摇头,“不,你错了,不是我给了他机会,是他拯救了盛辉。我父亲前几年查出心脏病,病情一直很不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住院检查休养,公司的事他几乎不能再胜任,导致盛辉也一直在走下坡。自从阿Ken进了公司,情况渐渐好了起来。其实当年他毕业的时候,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但都为了我放弃了。”
这些都是童晓所不知道的,她一直以为郝哲能有今天,全是盛家给的。不仅她这样认为,整个盛辉的人都是这样理解的。
“阿Ken怪我骗了他六年,提出与我分手,甚至已经向总部打了辞职报告。我怕我父亲心脏病复发,跟他解释,我跟阿Ken只是吵架而已,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的谎言还能瞒多久。童晓,我请求你,帮我劝劝他,即便分手是必然的,但请他不要辞职。”
童晓深深吸了口气,事情来的太意外,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跟阿Ken在一起六年,这六年我们从没吵过架,身边的人都说我们很恩爱,可只有我们两个自己知道,这种感情不是爱情,我们更多的像兄妹,那种感觉更像是亲情。我一直以为,阿Ken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才发现,他也是有心的。六年,我从没见他因任何事情绪化,可是昨天我飞回来看他,看到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吃,只喝酒,喝了多少酒我到现在都不愿去算。”
童晓心口猛地抽了一下。
“童晓,我真的很羡慕,能够住进他的心间。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倘若他一直没恢复记忆,也许我们会很顺利的结婚,生孩子,然后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突然恢复记忆,我们离婚,他回国。如果结局是这样,我宁愿他现在记起一切,至少这样痛得只有我一人,而不用扯上孩子。”
盛诗涵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这么懦弱,让你担心我。其实真的没关系,这六年虽然和他在一起,我一直胆战心惊,深怕他某天就记起过去。最不敢面对的事情发生了,心里总有些难受。不过我会坚强,我做错事在先,早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报应。”
“盛小姐……”童晓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盛诗涵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离开他没关系,我还年轻,再找个优秀的男人并不难。但是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我跟他不可能了。”童晓垂下了头。
“why?”她有些生气,“阿Ken这么爱你,我也放手了,你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她撇开头,低低的说了句,“我已经配不上他。”
盛诗涵叹气,“没有谁配不上谁,这六年,你有别的男人,他也有我啊,若说这六年我们没发生过关系,你信吗?男人女人在一起何必要计较那么多,你爱他,他爱你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被她轻松的说出口,童晓还是觉得有些害羞,脸涨红了。
“童晓,请你放下你心里的结,好好对他,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他值得。”
——
盛诗涵当天晚上连夜赶回了美国,跟他的父亲坦白。她尽量的委婉,不愿父亲受到刺激。
盛老先生表现的尤为镇定,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料到了是这么回事。”
“dady。”
盛先生摸了摸她的头发,“Nina,你知道dady为什么调他去中国?我希望他找回过去的记忆,我们能骗他六年,骗不了六十年,如果找回那段记忆,你们还能在一起,那是我最乐意见到的。如果找回那段记忆,你就会失去他,那是你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六年,我整整挣扎了六年,眼看着你们就要结婚,我再也没办法自私下去。你能原谅dady吗?”
盛诗涵紧紧抱住了她父亲,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哭不代表她懦弱,只代表她太爱那个男人。
“我们欠阿Ken的太多,那时的我们都太自私,剥夺了他太多的东西,如果他现在能够幸福,dady希望你能笑着祝福。现在他恢复记忆了,我心里那块大石也总算落地了。”
六年,这件事一直折磨着这位老人,他怪自己,六年以后才想通,才舍得放手。
——
沈辰鹏给童晓打电话打了一整天,从白天打到天黑,她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
他查出郝哲的公寓地址,跑去找她,没找到人。但是发现郝哲也不在,他想他们一定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他的心里被无限的放大,以致幻想出太多令人喷血的场景。
在童晓的公寓一直坐着等到零点,他再也坐不住了,开着车出去找。
毫无方法,毫无目标,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从天黑找到天亮。
其实他有郝哲的电话,他可以去打他的电话,也可以让人去查号码定位,可是他都没去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也许害怕真相摆在眼前,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天亮了,做梦的人也该醒了。他才打了个电话让人去查。
童晓在医院陪郝哲,她在椅子上坐着坐着,整个人累得趴在床上睡着了。
天还没亮,他就醒了,看到她趴在自己身边,那一刻,心是那样的满足。随即想到她趴着睡了一夜一定很累,又很心疼。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还和以前一样柔软,摸上去特别舒服。
护士进来给郝哲量体温时,童晓才醒来。
“不发热了,待会儿就输一次液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走了以后,郝哲问她,“我可不可以在医院多住几天?”
她笑,“昨天你不是还不肯住院的吗?”
“我一想到住院了你会陪在我身边,让我住一辈子我都心甘情愿。”
童晓黑了脸,“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他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别闹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看到了多尴尬。”
他像个孩子似的,赌气说道,“我就要握着你的手,这辈子都不想松开了。”
她小声嘀咕,“这辈子都不想松开,我答应了吗?”
“那你答应吗?”他顺着话问。
她叹了口气,安慰,“等你出院我们再好好聊。”
“丫头。”
“恩?”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我觉得一切就想做梦一样,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长达六年,醒来以后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哲哥哥。”
“丫头,如果梦醒了,而你不在了,我宁愿这辈子都不醒来,永远昏睡过去。”
“郝哲!”她连名带姓的叫他,黑着一张脸。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不要我了,人生也没意思了。”
她皱眉,“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早餐你想吃什么?还是昨天的燕麦粥好不好?”
他笑着点头,十分满足。
“我昨天可是跑了好几条街才帮你买到燕麦粥的。”
“谢谢,辛苦了。”
他说着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童晓推开他,“我去买粥,你好好的。”
童晓站起身,转身朝向门的方向,这才看到沈辰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门口,那深邃的眸子仿佛染上了千年的寒冰,逼视着她,那一刻,她竟不敢走过去。
她以为沈辰鹏会大闹病房,然而他只是静静的看了她许久,接着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走出去,他冷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走来的尽头。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转念一想,即便出现幻觉,也不该想到他。
她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去帮郝哲买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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