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我可不是心口不一的人。”说着,翠花从他手中拿过洞箫来把玩,她这才发觉这洞箫竟是铁的,绿色是上的漆。她道:“是把铁箫?”
“是。”
“怪沉的,有啥好呀。”
“可以用来防身,行走江湖,别人带着刀剑,我就带着这枝箫,也好壮壮胆。”
“那倒也是。”翠花道。
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些啥好,翠花起身道:“记住,明晚天蟾包厢的座我订啦。”
车小发道:“忘不了。你要走啊?”
“不走干啥,你又不留我吃饭。”
“小看人,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别走,中午我请客。”他起来抓住翠花的手,不让走。
翠花的手由他握着,心儿怦怦乱跳,看着车小发的双眼,脸儿烧得绯红。她怕再这么呆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了,一狠心,挣开手,别过头道:“跟你说着玩呢,今儿我还有事,过两天再说吧。”等到一走出门,就后悔了,自己这些天不就盼着这一刻吗,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不多唠嗑一阵子再走呢。
车小发紧跟在她身后,道:“翠花,说话算话啊,下一次,咱俩一起吃个饭,好吗。”
翠花道:“行。”
“你别蒙我。”
“哪能呢。”
“跟你在一起,我真开心。”
“哄人,讨厌。”
“要不,我把心扒开来让你看看。”
“瞎说啥呀,其实,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好象……”
“好象啥呀?好象讨厌是吧。我知道,我不就是个穷光蛋嘛。其实,我不该高攀你这个朋友的,那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嘛。”车小发发着牢骚。
“你说啥呢,你用的那些形容词,全是瞎用,什么‘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俩是一般朋友,哪能用这档子词汇啊,被人听见了,以为我俩是相好呢。”
“怪我没文化,胡言乱语吧。那你跟我在一起,讨不讨厌呢?”
翠花笑道:“跟你在一起,不讨厌也不开心,说真的,我没一点感觉。”她觉得自己真是言不由衷,那感觉其实不是一般般啊,冤家,你懂女孩子的心吗,有些女孩子,就是爱死你了,也说不出口啊。
“反正我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开心,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道为什么!”
翠花忙岔开话题,道:“唉呀,你别送了,离天马戏院老远了,快回去吧,要是进贼了,你的饭碗真得砸了。”
车小发一拍脑袋,道:“那倒也是,再见,翠花。”他一溜烟地跑了。
第三次去订座的时候,一开门,车小发便抓住翠花的手,翠花也抓住了他的手,他俩四目相对,饥渴难耐,一时失语。进了小屋,车小发用脚一勾角门,砰一声,角门关上了。小屋里就他俩,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他俩握着手,看着对方的眼,这时,语言是多余的,千言万语尽在目光的交流之中,两人越走越近,车小发的手一紧,翠花就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两个人的嘴紧紧地粘在了一起,然后,就倒在了那张单人床上了……
翠花道:“小发,别,别别,床太小了。”
车小发喘着粗气道:“女人不占地方。”
“真坏。”
“嘻嘻,我本就是个坏蛋。”车小发一个劲儿的涎笑着,全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男人气息,突然,翠花发觉那气味非常非常好闻,沁人心脾,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四肢百骸有种不可言说的快感,突然,下体一阵剧痛,她啊了一声,剧烈的疼痛与剧烈的快感进入了她的身体,令她呻吟不休,飘飘欲仙……
在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绽放着少男少女最美丽的故事。
两个月来,他俩爱得如火如荼。
翠花爱车小发爱得非常真诚,她是用整个身心去爱的,想到了结婚,当然也想到了生儿育女。她想将自己与车小发的事告诉依梅姐,在她眼中,何桂花既是母亲又是师娘,依梅就象是姐姐。她跟车小发商量,道:“小发,我想将我俩的事告诉依梅姐。”
车小发道:“再等等,现在不行。”
“为啥?”
“怕依梅姐不同意。”
“怎么会呢!”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一个油头小光棍骗走了,我怕她会恼羞成怒。”
“不会吧,依梅姐的心可善良了。”
“再善良也不会喜欢一个穷小子,再等等。”
“等啥呀,再等,你也富不起来。”
“那可不好说,万一我得到了一个富亲戚的遗产呢!万一我捡了一票横财呢!万一在我家后院,掘出一甏金银财宝来呢。”
翠花道:“你想疯了吧,尽说瞎话。哎,你老家在哪儿?”
“不远,丹东鸭绿江边的一个渔村。”
“多长时间没回家啦?”
“不久,三个来月。我的意思是,总要想个好的办法,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依梅姐去说,别让人家觉得太突然了,人家会难以接受的,你说是吗?”
“也是。我想让你进四海镖局,咱们成天在一起有多好。”
“那当然最好不过啦,不过,你说我能干啥呢?文不成,武不就的。”
“打杂总行吧。”
“又是打杂!人难免干一行,怨一行,我对打杂,可真是干腻啦。要去,就从趟子手干起,活儿刺激,钱挣的也多。”
“那可是刀头舔血的活计,你不是这块料,我不让你去。”
车小发道:“不去就不去,听你的还不成吗。你说一个趟子手走一趟镖能挣多少银子呀?”
“不好说,要看这票镖的大小,镖大挣的就多,镖小挣的就少。”
“大镖有多大?”
“四五十万,二三十万的的镖就是大镖。”
“做大镖的机会多吗?”
“不多,一个月也就只有个一两趟。象最近,将有一票去延吉的镖,价值二十万两白银,就是票大镖,护镖到地头,与货主交割货物后,镖局就能挣四万两白银,镖师与趟子手自然分得就多啦。”她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话一出口后,才知道这事儿是不该说的,忙刹住了口。
“哇,那钱也太好挣啦,象这种大镖,分号的镖头东北虎沈金钟肯定得亲自出马了吧?”
翠花道:“你问这个干嘛?镖局有镖局的秘密,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儿。”
“随便问问嘛,搞得那么紧张干嘛。说起镖局,哎,我又想当趟子手了。”
“你要能过得了我这关,将我打倒了,就可以去当趟子手了,过不了我这关,想当趟子手,门儿都没有。”
车小发笑笑,张了张嘴,没说话,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目光。
接着,东北虎沈金钟带着弟兄们去延吉走镖了。过了两天,依梅又让翠花去天马戏院订座。
早上,敲门,开门的竟是刘大爷。翠花问:“大爷,你回来啦。”
“是,回来两三天啦。”
“车小发在吗?”
“谁?”
“你回家时,在这打杂的年轻人呀。”
“听说是有一个,俺没见过,俺从乡下回来,就没见着这人,老板说,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走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你不干行呀,得事先招呼一声吧,闹得老板手忙脚乱的,忙乎坏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懂道理。”
翠花的头脑“嗡”的一声,差点背过气去。车小发就这么走了?他哪里是对戏院来气呀,八成想躲的人是自己,是玩腻了,走人了?!依梅姐常跟自己与茶花说,对男人要存个小心,要找就要找良心好,负责任的男人,否则,女人的亏就吃大啦。有些男人是花花肠子,玩腻了就走人,才不会管你死活呢,就是跪下来求他都没用,女孩子千万别犯傻呀。翠花又想,会不会,车小发家里有急事,着急慌忙地回家了,忘了跟老板打招呼了呢,过几天,家里的事办完了,就又出现了呢,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人总有个缓急的时候呀。翠花定定神,道:“刘大爷,车小发大概家里有急事吧,过两天还会回来呢。”
刘大爷道:“他回来也不行了,俺听老板说,那小子要是回来了,让我轰他走,老板连面都懒得见他。”
“是嘛。”翠花的心几乎碎了,她强忍住眼泪,向刘大爷订了座,就回镖局了。临走时,她对刘大爷道:“刘大爷,要是车小发来了,请你告诉他,四海镖局的翠花来找过他了,有事要跟他面谈,请他去一趟四海镖局。”
刘大爷道:“行,姑娘放心吧,只要那小子来,俺一定转告。”
回到镖局,她推说感冒着凉,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她在被窝里流了无数的泪,死过去三回,又活过来三回。
第四天,翠花起来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决心将车小发忘了,如果忘不了,她会发疯的,所以,她必须忘掉他。
不过,在她的心底还存着仅有的一丝希冀,也许有一天,车小发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十天后,镖师沈老六与趟子手用马车拉着东北虎沈金钟等人的尸体回到了镖局,翠花知道延吉的镖在黑虎峡遭劫了。
她又去了趟天马戏院,刘大爷道,车小发根本就没有回过戏院。翠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延吉的镖一启程,车小发就失踪了,接着就是镖丢人亡,车小发从此杳无音信,难道这是巧合吗?不会吧,她怀疑车小发是个盗贼,从自己口中套取了秘密后,就伙同大盗去杀人劫镖了。如今,抢了一票,不定在哪儿快活呢。还说想当趟子手走镖呢,原来是个劫镖的江洋大盗。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跟自己过日子,只是逢场作戏,套取镖局秘密而已。而自己却傻乎乎地将不该说的秘密,说得顺口,冲口说了出去。
我真傻啊,傻到家了。师娘说,不识字不要紧,不识人头,苦一辈子。真给师娘说中了。不但自己苦了一辈子,而且,还带累依梅姐与两个儿子要苦一辈子。想想,真是愧对天地,愧对四海的老少爷儿们啊,翠花的心碎成了八瓣,没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
她要找到车小发,为当家人沈金虎报仇,为镖师、趟子手报仇,为四海镖局讨回公道。同时,也为自己的泄密赎罪。
然后,再去死。
翠花的死志已决。
翠花的心本来就硬,一个人,自幼被父母遗弃,她的心怎么会不硬!何桂花用关爱,呵护着她长大,她的心一度软化了,如今,她遇上的车小发,如此恶毒地利用了她的幼稚和爱,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自责,让她的心又一次板结坚硬了。
复仇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同时,也燃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拿定主意后,翠花显得格外的冷静,她的饮食开始恢复了,苍白的脸红润了起来,可她那双眼睛却象刀刃一般锋利冰冷。
可她却没有料到,暗中已有几双眼睛,在日日夜夜地盯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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