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再提一次说过的话,对于将来申请成立私企的人,要收取4倍于注册资本的申报税——这个昂贵的申报税的真正的道理,其实就在这里。作为管所有人死活的社·会主义制度,对于那些只为了安身立命而走出体制之外的个体户,我们没必要管得太死,而如果一个个体户交得起申报税了,那就意味着他的确因为体制外的贸易赚到了不少钱,如果他不满足于此,还想通过扩大经营规模来进行资产增值,那么,这笔钱,我们也就收得理直气壮了。”
聆听着的黎华忽然想到了什么,竖起左手食指,抬头说道:“等等,文谦,这样一来的话,你说的4倍,其实只是意味着昂贵的虚数了?”
“那当然,具体的数据,本来就应该由接触实务的一线工作者来决定。”
黎华手夹钢笔,垂着眼神,用中指规律地敲打着笔记本儿:“这样的话,也可以为你提的企业分级制度里国家天然占有股份的理由添一个注脚,一旦资产货币化了,国内企业间的兼并也能够一定程度上化繁为简……体制内的福利价格,也可以称为价格双轨制了。却是和以前那套东西完全不同的双轨制。价格怎么定,会不会太高,会不会太低,太高了,可能会影响招商引资,太低了,我们自己就会过于吃亏……不,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我们已经吃亏了十年了。这个定价,既是繁重的工作,也肯定是一些人眼里炙手可热的权力,更是肩负国家利益的责任……没错,这不是一个政策研究室的常务副主任能够厘清理顺的,也不是自上而下的一道行政命令就能通达贯彻的。而且,一旦真这么做了,我们对于外汇兑换的管制,也必须更加严格了。你说的,肉烂了在锅里,这个锅,可不能漏了。”
“哈哈,你说得很对,但这就更不是由我来说的了。”毕文谦注视着黎华,似乎她此刻的模样颇为醉人,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渐渐敛容继续说道,“黎华,个体户的问题,虽然是必须面对而且要做好的事情,但相比之下,那只是次要矛盾。公有制下的资产货币化,不仅要避免苏联式的核算体系下忽略福利体系价值的问题,同时还有一个真正的重点——社·会主义体制内的生产资料的价格。随着我们和欧美国家的贸易规模越来越大,这必然会成为明争暗斗的重点。就像你担心的,影响招商引资。一旦我们开始公有制下的资产货币化,外来资本在中国投资的成本必然会上升,利润率也就会下降,一旦不再是暴利,投资的吸引力也就必然不如以前。甚至,为了向我们施加压力,一波外来投资的退潮,批评我们的资产货币化的论调,也是有可能出现的。就像社·会主义国家内部批评修·正主义一样,说不定,会有资·本主义国家把我们具有中国特色的公有制下的资产货币化,批评成资·本主义里的修·正主义。”无论这是不是一个笑话,至少毕文谦自己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黎华,口吻温柔,“这其中的得失取舍的捏拿,就不是我这个宅在家里的人能判断的了。这是最重要的地方,却也是我最没有资格说得细致的地方。我只是一个唱歌的人,不是什么经济学家。黎华,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文谦……”
“好吧,最后我再总结一句,对于外界,我们可以这么解释:公有制下的资产货币化,就是我们要把账算清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人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籍,价值几何!”
毕文谦约莫是想淡化录音室里的气氛,黎华却若有所思。
“国籍啊……”
“中国的国籍,很贵!”
毕文谦的话音,格外霸气。
“……却有人不那么认为。”
“那样的人,当然会有。”毕文谦一脸的不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就是了。只不过,去了之后,就别再指望作为中国人的待遇,连个体户的待遇都别指望,更别指望轻松重当中国人!”
黎华没有接腔,只开心地望着毕文谦,仿佛欣赏着美妙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