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海参崴时,首先迎接毕文谦的,不是黎华,而是万鹏。
那是一个清一色式样的住宅区,上午阳光的斜射下有着赫秃子楼般整齐划一的味道,随着稍微接近,就能发现和赫秃子楼有着诸多不同——首先,这些楼大约有十几层,由于有行道树,一时间也不好细数。那外墙不是灰扑扑的模样,也不是白底星罗棋布点儿黑的马赛克,而是接近海蓝的色调,楼与楼之间的间距也大了不少,有着花台、空地以及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
沿着路开了一段,来到一片圆形广场,那里正中是一栋圆形大厦,而在近前的路边,停着另一辆吉普车,依旧是一身军大衣的万鹏正倚在车边,往毕文谦来的方向望着。
很快,车停住了,李秀秀探出头,朝万鹏招招手,万鹏往自己车里说了几句,便径直上了毕文谦的车。
随着万鹏利落的关门声,李秀秀再度开动了车,这一次,车速变得很慢。
“文谦……”万鹏坐稳之后,细细打量了毕文谦一会儿,忽然感慨道,“你又长高了点儿。”
这开场白简直搞得毕文谦无语:“噗……坐着你也看得出来?”
“好吧,是华华讲的。”
“她现在也在?”
“她在另一处和维克托莉娅一起视察参观。你要见她,得等晚上。她还要会见萨达姆派来参观的亲信——这,也是你烧的冷灶。”万鹏脱了皮手套,看了看外面的大圆楼,“文谦啊……不知不觉,我和华华就成了正·部了。这离我送你们回招待所那天,也就短短两年多。那时候的我,想的是怎么能娶上华华,想办法找一个稳定又有前途的好单位,那时候,我的脸上没有丝毫风霜,就是华华瞧不起的小布尔乔亚。那时候的华华,热情,纯真,开朗,聪明,漂亮,很有正义感,很有使命感,充满了朝气,没有丝毫缺点。短短两年多,我们两个,从一个才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一个将要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变成了炙手可热,言能触鼎的一些人在背后所谓的新贵,还有人私下里把我们和霍去病之类的历史人物比较。有时候,我忍不住觉得这一切虚幻,但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我认真回头审视,越审视,才越明白,你,文谦,你让我们规避不计其数的明枪暗箭。你不止一次说治国像下围棋,是啊,那些打桥牌的怎么比得过下围棋的呢?”万鹏靠着座椅,紧紧捏着手里的皮手套,稍微歪着头,目光迷离地看着前面的路,“两年多时间,大多数大学生进了单位可能还没有彻底褪去书卷气,我和华华,却已经改变了太多。我竟然学会了考虑一家哭还是一路哭的时候保持冷漠,我竟然真的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倾听他们的想法,总结他们的意见,这些都是我从前没听进去过的。而华华,她依旧是那么迷人,甚至更漂亮了,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华华了。那甜美的笑容背后,有着同样的冷漠。我们在这里见面,握手,那熟悉的触感不再是心跳的悸动,我甚至会和她关起门来为各种事情的细节讨价还价,却再也回不去因为一次普通的握手而兴奋得半夜睡不着觉的模样。”
“这一切的起因,是你,文谦。”再度看向毕文谦时,万鹏的目光柔和而平静,那张儒雅的脸上是深沉的感觉,“无论我该感激你,还是该埋怨你,我们渐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
见毕文谦流露出了一丝好奇,万鹏略满意地笑了,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他手里。
“一个掌上游戏机,我没有你那样的文艺细胞,就干脆把它翻译叫《苏联方块》了。”